她們來到校場時,這裏隻有五阿哥永琪和四阿哥永珹在練習射箭,加上伺候的宮人還有師父,一共五人都被阿箬與恪貴人的宮人緊緊盯住,嚴禁任何一人離去向皇上皇後稟報此事。
他們看到兩位嬪妃竟然要簽生死狀決鬥,都驚愕不已,連忙上前勸阻。
但阿箬和恪貴人下了決定,語氣不容置疑,宮人們被她們的氣勢所震懾,紛紛退至一旁,連兩個阿哥都挨在一起,不敢上前打擾。
西洋決鬥要用槍械,由於兩人都不熟悉,一時也難以搞槍,所以她們采用了射箭的方式。
兩人隨即在校場兩邊相距二十米的地方,各自畫下一個直徑約兩米的圓圈,猶如戰場上的兩個陣地。
阿箬解釋道:“我們各自立於圈內,以箭矢為武器,相互攻擊。一方六箭射畢,再換另一方,誰先踏出圓圈,便為敗者。若不幸有誤傷,生死各安天命,如何?”
“好啊,”恪貴人信心滿滿,嘴角勾勒出一抹輕蔑的笑意,“到時候姐姐別嚇得屁滾尿流,在兩個阿哥麵前丟盡麵子。”
她隨手借用了八阿哥永璿存放在校場的弓箭,輕輕掂量,挑釁之意溢於言表:“姐姐,你學過射箭嗎?學了多久?”
阿箬伸出五根手指。
“五年?”
阿箬說道:“五十天。”
恪貴人斜著眼笑了起來,就這水平也敢跟我決鬥,真是不自量力。
根據骰子,恪貴人先行。
恪貴人想把麵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嚇得失態,直接提弓指著阿箬心口。
永琪連忙出言提醒:“恪貴人,方才你們約定,唯有最後一箭方可瞄準要害。”
“知道了。”恪貴人不耐煩道,這才把箭頭往上偏移到阿箬的旗頭。
隨著一聲令下,校場上頓時陷入了緊張的氛圍之中。
隻見恪貴人瞄準後深吸一口氣,鬆手放箭。箭矢破空而出,直指目標。
阿箬一動不動,箭即將觸及旗頭時微微偏斜,落在了圈外。
“嘖,手生了。”恪貴人嘖聲道。
再次發箭時,恪貴人瞄準阿箬的手臂。箭矢離弦,她從手感上就知道這一箭穩了,不由得翹起嘴角。
但箭頭即將命中之際,阿箬身形微動,微微側身便避開了這一箭。
恪貴人十分訝異,心想應該是巧合吧,等一會就沒這麼好運了。
不過,接下來的五箭,恪貴人使出了渾身解數,都未能迫使阿箬離開圓圈,甚至連她的衣服都沒能擦破一絲。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和憤怒,嘖了很多聲。
彩芽給阿箬端來一杯熱茶,阿箬一飲而盡,拿出手帕優雅地擦拭嘴角:“原來阿巴亥部的格格也不過如此。”
這句話如同火上澆油,恪貴人仿佛看到打獵時,幾箭都射不中的狐貍在雪地裏跳來跳去挑釁她。
恪貴人瞬間怒火中燒,攥緊拳頭,氣得咬牙切齒。
終於輪到最後一箭。恪貴人深吸一口氣,不再保留,而是將全身的力氣都凝聚在了這一箭之上,直接瞄準阿箬的胸口。
永琪來到恪貴人旁邊,勸道:“恪貴人,請您等一下。校場上隻是切磋技藝,不應該……”
然而恪貴人氣在頭上,哪能聽得進一個小孩的話?
她側頭瞪了永琪一眼,嘴唇翕合,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永琪懂得蒙古語,清楚地看出了她的唇形。
[滾開,樂伎養的臭小鬼]
永琪渾身一僵,不再說話。而這時,恪貴人重新拉弓搭箭。
箭矢離弦而出,帶著響亮的破空聲直奔阿箬胸口而去。
阿箬心中一凜,但她並未退縮,迅速調整唿吸收緊腹部力量盡力後仰,箭頭在距離她的身體隻有一寸的地方驚險地滑過,最終射入阿箬身後的牆壁上。
“xx的,平局。”恪貴人惡狠狠地把弓扔在地上還踩了幾腳。
永珹馬上跑過去心疼地撿起弟弟的愛弓,瞪著恪貴人撇撇嘴。
恪貴人轉身欲走,卻聽彩芽怒喝道:“我家主子還沒射呢!”
“哦,行吧。”恪貴人仿佛這才想起輪到阿箬了,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阿箬見她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隻是微微一笑,從永琪手中接過他的弓,試了試手感。
這把弓比她想象的要重,上麵還有很多使用痕跡,阿箬溫柔地摸了摸永琪的頭,誇讚道:“你平日裏一定非常勤奮吧。”
永琪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永珹補充道:“五弟每天都來練箭,可厲害了!他甚至還能蒙著眼睛射箭呢!”
看來白蕊姬沒有讓永琪“藏拙”,而永珹也不在意弟弟在箭術上強自己一頭。
恪貴人催促道:“快點,我還要迴去烤羊腿吃呢!”
阿箬向兩位阿哥投去一個安心的眼神,示意他們退到一旁觀看即可。
當她舉起箭矢對準恪貴人時,恪貴人突然感到一股寒意襲來,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箭頭閃爍著銳利的光,恪貴人從小到大都沒人敢把箭頭對準她,第一次嚐試到這個滋味,她才發現原來心會跳得這麼快,四肢仿佛不受控製地想要逃離。
難怪她拿弓箭對準馬奴時,他們會尖叫著亂跑。
“左臂。”
話音一落,箭矢如同流星般劃破空氣,迅疾無比。恪貴人還未反應過來,左臂便傳來一陣劇烈的灼熱感,緊接著是鑽心的疼痛。
她低頭一看,隻見左上臂的衣服已被箭矢劃開,露出一個觸目驚心的血口子。
“血,是血!”恪貴人的宮女驚恐地尖叫道。
阿箬慢條斯理拿起下一支箭:“你可以逃,然後本宮跟阿瑪說,阿巴亥部的人都是孬種,隻懂動嘴皮子,實則膽小如鼠。”
恪貴人捂著傷口,指尖都在發抖:“我才不……”
“怕”字還沒說出口,阿箬便冷冷道:“側腰。”
“嗖”的一聲,第二箭破空而出,精準無比地擦過恪貴人的側腰。
恪貴人渾身一顫,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緊緊捂住被箭擦傷的側腰,痛唿出聲。
不需要去查看,聽宮女的尖叫就知道側腰的傷口也流血了。
恪貴人已經沒法說出逞強的話,疼痛讓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連阿箬的身影都仿佛高大了幾倍,宛如一座充滿壓迫感的巨像。
第三箭是旗頭,恪貴人頭發散落,狼狽不堪。
第四箭,阿箬的箭頭一會兒瞄準膝蓋,一會兒瞄準眼睛,一會兒又瞄準耳垂。
恪貴人變成一頭踩入捕獸夾的小獸,在窄小的圓圈裏不斷掙紮躲避,雙手捂著腦袋和臉。
又因為手上沾了鮮血,塗到臉上時濃厚的血腥味直鑽鼻腔,進一步增強了恪貴人的恐懼。
更可怕的是,阿箬眼神如刀,讓人想起草原上盯著獵物的母熊。
這是一種經曆過生死、擁有真正殺氣的人才會有的狠厲。
恪貴人渾身一顫,她終於明白,這個女人是真的要殺她……她不要死在這裏!
“肩膀。”
恪貴人再也無法承受這份恐懼,尖叫一聲,不顧一切地往場外奔去。
阿箬還是放開了手指,她的箭仿佛長了眼睛,精準地擦過恪貴人的肩膀。
恪貴人隻覺得肩膀劇痛,整個人失控地往前撲去,臉上瞬間沾滿了泥巴。
她痛哭著,尖叫著,聲音充滿了恐懼,死死攥住前來扶起她的宮女的衣領。
貼身宮女也很害怕,說道:“我們主兒都已經投降了,慎妃娘娘怎麼能放箭呢?”
阿箬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本宮放手的時候,她才開始跑,拉弓哪有迴頭箭——下一箭,是你的手掌。”
恪貴人嚇得連忙把手掌藏在大腿之間夾著。
就在這時,校場上突然響起了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都停手!!!”
容佩帶著一隊太監宮女匆匆趕來,神色嚴肅:“皇後娘娘已經知道此事,你們也太胡鬧了!快把恪貴人帶下去,讓太醫瞧瞧。”
阿箬見恪貴人已無力行走,便收起了弓箭,將其遞給了永琪,然後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校場。
而恪貴人經過治療後,帶著幾分不甘與恐懼迴到了高陽宮。
當天晚上,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最後點燃燈火,坐在梳妝臺前查看手臂上的傷口。
恪貴人抄起桌上的胭脂扔到地上,怒罵道:“那家夥!可惡……我不信她隻學了五十日。”
越是恐懼,就越想罵人,恪貴人轉過頭,尋了個“為什麼不開窗”的理由責罵一名年輕的旗人宮女。
宮女連忙卷起蒙古包的布窗,恪貴人仍不滿意,抬手欲打。
突然,一陣破空聲劃破了深夜的寧靜。
恪貴人猛地抬頭,隻見一支箭矢如同閃電般從窗外射入,直奔她而來。她驚唿一聲,身體本能地向後仰去,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致命的一擊。
這支箭直直地插在梳妝臺上,箭尖距離她的手掌僅有短短兩寸。
“啊啊啊啊啊啊啊!”
恪貴人倒在地上,裙子一熱,顫抖著喃喃道:“第,第五支箭。”
宮女被嚇得臉色鐵青,仍顫抖著蹲在恪貴人身邊問道:“主兒?你沒事吧?”
恪貴人雙目圓瞪:“還……還有一支箭……最後一支可以瞄準要害的箭。”
她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