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若被阿箬一句話噎住了。
片刻後,她豁然站起身,高聲道:“慎妃娘娘,您這是什麼意思!我們蒙古四十九部對皇上忠心耿耿,我離開父王身邊時,父王也是萬般不舍……”
萬般不舍不還是舍了嗎?
湄若又道:“而且……而且出嫁前,我被姑母借著教規矩的由頭欺負,站在雨中落淚,父王見了很是心疼,嗬斥了姑母。”
你都要為巴林部和親了,還是名義上巴林王爺最疼愛的女兒,姑母還能欺負你?
哦,還要站在雨中落淚才能惹得父親憐惜,且後果隻是被嗬斥,難怪你姑母敢欺負你。
湄若頓了頓,似乎在努力尋找更有力的措辭,眼眶卻不自覺地泛起了紅。
阿箬側了側腦袋,笑道:“本宮就這麼一說,怎麼穎貴人還哭了呢?這倒是本宮的不是了。”
“你……你!滿蒙聯姻是舊俗……父王他,他……”湄若用衣袖胡亂地擦拭著眼淚,胸膛劇烈起伏。
富察瑯嬅也沒想到她有如此大的反應,說道:“穎貴人,你先迴高陽宮吧。”
湄若快速行了禮,剛跨出門檻就嚎啕大哭。
聽到湄若的哭聲遠了,富察瑯嬅才勸道:“穎貴人年紀小,又剛入宮,你何必與她計較。”
阿箬站起來福了福,說道:“臣妾等一會讓人送些禮物過去,給她賠罪。”
說完,她長歎一聲,垂下眼簾:“為了大局,太後和皇後娘娘也把自己的女兒嫁去蒙古。若有那一天,即便璟寧再優秀出色,臣妾再怎麼不舍得,也隻能忍痛割愛。為娘的隻希望到時候能為她準備多一些嫁妝。”
富察瑯嬅聞言放下了筷子,說道:“這點小事,皇上自然是應允的,你不必太過憂慮。”
永琮沉默地低著頭,璟寧倒是平靜,還多夾了一塊肉進碗裏。
弘曆想起端淑長公主,手指根又開始痛了。他食之無味,隻好端起湯碗喝了三大口。
湄若迴到高陽宮,撲在床上哇哇大哭。
不一會兒,阿箬的禮物就送到了,內務府的人端進來一個托盤——上麵赫然擺放著一對憨態可掬的無錫大阿福。
總管公公力勤討好道:“這對大阿福是江南最厲害的工匠一筆一畫作做來的,做工精巧,寓意吉祥。您瞧,它們的眼珠子還特意用了玻璃材質,特別可愛。”
湄若想起自己的大阿福,也是父王從江南千裏迢迢送來的,父王怎麼會不疼她呢?
“這對大阿福不錯,我收下了。”湄若擦幹眼淚說道。
力勤走後,湄若越想越氣,用力捶打著床沿,咬牙切齒道:“都怪那個慎妃!要不是她攛掇挑唆,我怎麼會在皇上麵前失態!”
她爬起來,走到隔壁蒙古包裏找恪貴人訴苦道:“姐姐!你說的對,那個慎妃實在是太過分了!”
恪貴人拉著她坐下,湄若又道:“我聽你說過,她當年出賣主子爬上龍床才成了嬪妃,今天一看果然手段了得。”
“妹妹這話在外麵可不能亂說,慎妃如今協理六宮,是皇後娘娘的左膀右臂,”恪貴人安慰道,“她的本事咱們學不來。”
“咱們背後是蒙古,有的是底氣,沒必要學這些,”湄若撇了撇嘴,說道:“再有本事那又如何?還不是隻生了個女兒?”
恪貴人深以為然:“妹妹說得對,慎妃年紀也不小了,保養得再好,也比不上咱們這些年輕的,我告訴妹妹一個秘密。”
她左右瞟了幾眼,神秘兮兮地朝湄若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附耳過來。
湄若好奇地湊近,恪貴人壓低聲音道:“去年,她為了爭寵,晚上在宮門前掛了桂花。皇上的禦輦經過,聞著香氣原想進去瞧瞧……你猜後來怎麼著?”
湄若睜大了眼睛,興致勃勃問道:“怎麼啦?”
恪貴人掩唇輕笑,眼底滿是幸災樂禍:“皇上都進門了,卻突然轉身離開,說是養心殿還有要事,哈哈哈哈哈哈!”
湄若笑出聲來:“怎麼突然變卦了,明擺著就是不想寵幸她嘛!說到底——她不就是個老阿姨。”
恪貴人笑得更歡快了,語氣十分刻薄:“沒錯,說不定皇上就是想起老阿姨一身老肉,突然沒了胃口才走的。”
說完,她親昵地拉起湄若的手,柔聲道:“要說這宮裏,數妹妹最年輕貌美,又有蒙古撐腰,皇上定會寵愛你的。”
湄若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兩人一拍即合。
當天晚上聽聞皇上去了永壽宮,她們又把嬿婉從頭到腳蛐蛐了個遍才安心入睡。
次日,禦花園百花盛開,湄若一身淡青色旗裝,拿著一柄繡著翠鳥的團扇在撲蝶。
跟隨穎貴人來到大清的宮女阿寶指著花叢說道:“主兒,你那裏有,那裏那裏!”
湄若小碎步挪到花叢邊,朝著蝴蝶很用力地拍下去。
突然,一個聲音傳來:“喲,你就是新來的穎貴人對吧,真是好興致。”
湄若轉頭一看,隻見嘉妃推著一輛木製嬰兒車,緩緩走來。
前天在長春宮請安,湄若已經見過金玉妍,行禮道:“嘉妃娘娘萬福金安。”
金玉妍微微頷首,未戴護甲的手輕柔地拿著撥浪鼓伸進嬰兒車裏,對宮女溫聲道:“這天氣逐漸熱了起來,明兒該給孩子洗個澡了。”
湄若記得金玉妍最小的孩子都能跑會跳了,整個後宮最小的孩子是嬰令妃的女兒七公主璟妧。
難道令妃把女兒托給嘉妃帶?
湄若好奇地湊近一看,嬰兒車裏赫然冒出一個毛絨絨的小腦袋。
“嗚汪,嚶嚶嚶!”
小白狗將爪子搭在嬰兒車上,探出身子,好奇地嗅了嗅湄若。
湄若頓時嚇得花容失色,驚叫出聲。
金玉妍摸了摸小白狗的腦袋,忍不住笑出聲來:“喲,穎貴人這是怎麼了?不過是一隻小狗就把你嚇成這樣?”
湄若驚魂未定,退後幾步說道:“嘉妃娘娘,您怎麼把狗放在嬰兒車裏?這……這成何體統!”
金玉妍收斂了笑容,淡淡地說道:“穎貴人好生威風,剛進宮就敢教訓主位娘娘了。本宮的富貴兒可不是一般的狗,是皇上摸過的狗。倒是穎貴人,大唿小叫的,才真是失了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