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那是一篇成了形的禦詩!
在這個季節裏,很少會下這麼大的雨。
宮道上,五彩繽紛的傘如同盛開的花朵,一朵朵緊挨著。嬪妃們跪在傘下,請求皇上將寒氏父女送迴寒部。
跪在最前麵的不是嬪妃,而是一身白衣的寒香見。
到了這個地步,寒香見已經顧不得弄髒衣服,不斷祈禱著能早日離開這個地方,不要再卷入自己無法理解的各種破事裏麵去了。
等富察瑯嬅神色嚴肅地從養心殿出來後,嬪妃們紛紛抬起頭,沉默地等待富察瑯嬅發話。
富察瑯嬅顯然在養心殿裏不太愉快,她長歎一聲,先問陸沐萍:“令妃那邊如何了?”
就在半個時辰前,嬿婉在床上不慎扭了一下,肚子碰到堅硬的床欄,動了胎氣開始陣痛。
陸沐萍激動道:“剛才瀾翠過來稟告,包太醫已讓她喝下催產藥,接生姥姥們說令妃娘娘發動時動了胎氣,產程恐有不順,請皇上過去一趟。”
富察瑯嬅吩咐道:“令妃的事本宮已經跟皇上說了,他說處理完政務,晚上會過去。
她轉頭看向身旁的高曦月和阿箬,說道:“慧貴妃,慎妃,你們隨本宮去永壽宮照看。至於其他人都先散了吧。”
阿箬和高曦月站起來,宮女幫她們拍了拍衣服上的髒汙,扶著她們站到皇後身邊。
她們不是為了恩寵被奪走而跪,而是為了保家衛國的忠良而隨皇後勸誡皇上。
所以阿箬也如其他人一樣在這裏。
如懿也在現場,對小梨說是“皇上為情亂智,我也有責任規勸”。隻不過她位份太低,在最後一排蹲著,不知不覺打起了瞌睡。
前排的嬪妃站起來時,她一個不慎往後倒去,一屁股坐在一灘水裏。
現場沒有人留意到如懿的小插曲,金玉妍抬頭問富察瑯嬅:“那兆惠將軍呢?皇上沒有切他手指頭吧?”
提起這個,富察瑯嬅臉色不太好:“兆惠將軍以為皇上要賜毒酒,拿起刀切破了手指頭,流了不少血,本宮為表皇上沒有賜死之意,把兩杯酒都喝了。”
眾嬪妃倒吸一口涼氣。
富察瑯嬅苦笑道:“進忠準備的酒有點烈,本宮現在開始頭疼了。”
讓她頭疼的並不是酒,這點眾人心知肚明。
阿箬追問道:“皇上願意收迴成命,責罰提出那等要求的寒提嗎?”
寒香見已經走得很遠了,聞言停下腳步,迴過頭來聽著。
富察瑯嬅無奈地搖了搖頭:“皇上說需要再想想,這段時間任何人不得去打擾他。寒提寧可住在外廷太監的廡房,也不願出宮,說是一出宮門,便性命難保。”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至於兆惠將軍,皇上說現在不是麵對他的時候,讓進忠去勸導。”
養心殿一角,進忠心急火燎地想早點把這殺神送出宮外,自己還能趕得及跑去永壽宮看看嬿婉的情況。
結果兆惠眼含老淚,邊走邊停,幽幽問道:“你跟隨皇上已有多年了吧?”
進忠笑道:“得蒙皇上龍恩,自師傅李玉被派去圓明園後,奴才確實在禦前很久了。”
兆惠問道:“那你覺得皇上待我如何,我是朝臣中最特別的一個嗎?”
進忠撿著好話勸道:“兆惠將軍戰功赫赫,又有平定準葛爾、輔助科爾沁王爺之功,皇上待您自然是不一樣的。”
兆惠顫聲道:“但我和皇上在草原策馬時,我還沒立下這些功勞。在木蘭圍場那年,皇上說要跟我策馬聊天,結果晚上又宿在那個淩雲徹那裏。我就這樣等啊等啊,等到天都亮了……皇上還是沒有來我這兒。”
他轉過頭,眼眶熱淚劃過臉頰:“你試過從天黑等到天亮的滋味嗎?”
“經常,我們禦前太監經常守夜的。”進忠迴道。
兆惠一窒,片刻後又自顧自繼續說道:“你當然語氣輕鬆,畢竟你從來都沒有像我這樣喜歡過皇上。”
進忠上前攙扶兆惠,想加快腳步把他送出去,但兆惠收迴手,說著“不用你扶”,又挪到一束芍藥花叢前,愣愣地看著。
“後來我有了功勞,皇上很高興,說要給我寫讚頌功名的禦詩,可是漸漸他就不那麼高興了……”兆惠喃喃道。
進忠心裏有一萬匹馬在跑,恨不得肉身當馬,扛起兆惠把他送迴府裏去。
過了一會兒,兆惠腳步終於快了一些,可以稱得上是“走”而不是“挪”了。
但他又開始傷春悲秋道:“可是沒過多久,皇上愛上寒提送來的女兒,我的禦詩就沒了!”
兆惠朝進忠大聲吼道:“毓瑚告訴我,那是一篇成了形的禦詩!!”
進忠也知道這個事,原本皇上已經寫了兩句了,但見了香見公主的美貌,便把後續寫成了讚頌女子外貌的詩,還讓人裝裱好了送到承乾宮去。
聽說香見公主把禦詩折疊成紙鶴,隨手放在某個地方不見了。
想到這裏,兆惠咬牙切齒:“寒提……都是那個寒提!如果不是這個賤人,皇上怎麼會惱了我!”
進忠心急如焚,隻好道:“皇上心裏自然是有將軍的,這宮裏頭,除了您,誰還敢在禦前如此放肆?皇上這都是縱著您呢!”
兆惠聽了這話,臉色稍緩:“當真?皇上當真……縱著我?”
進忠連連點頭:“千真萬確!您想想,您踹了寒提,皇上可有責罰您?您手指都傷了,皇上心疼得不行,這會兒還讓奴才好生勸著您呢!”
他一邊說,一邊暗自觀察兆惠的神色,見他似乎信了幾分,心裏稍稍鬆了口氣,又趁熱打鐵道:“兆惠將軍,您別再讓皇上擔憂了,迴府歇息養好身子,皇上才能安心啊!”
兆惠抹了把眼淚,低聲道:“你說得對,我要養好身子,好好跟寒提那個賤人鬥!”
進忠見他終於肯走了,連忙攙扶著他,加快腳步往宮門外走去。
好不容易將兆惠送上馬車,進忠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水珠,轉身便往永壽宮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