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貴妃臨盆之期將至,合宮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也不知道景仁宮那位安的是什麼心,向來對莞貴妃不聞不問,如今卻自請去皇上跟前為其求個恩典,準許娘家人進宮陪同,直至生產。
皇上二話不說便恩準了。
小糯子滿心歡喜將消息遞給了永壽宮,玉隱的臉卻有些沉。
一側的錦兒擺手將其帶出殿外,小聲交代說道,“你這個沒長眼的東西,合宮之人皆知玉貴妃與碎玉軒那位同出一府,眼瞅著甄老夫人入宮陪伴莞貴妃,玉貴妃看見了難免會思念父親。”
小糯子垂頭低聲說道,“是奴才忘了這件事情,才惹得玉娘娘不開心。還請錦兒姑姑替奴才多美言幾句,這往後奴才的日子也才好過。”
錦兒敷衍點頭說,“知道就好”說完便轉身迴去了。
小糯子撇嘴犯著嘀咕,“這掌事姑姑的脾氣真是大了不少,以後定是要謹言慎行,不然什麼時候這人頭便要落地了。”
“娘娘,喝碗湯羹吧,別想那些煩心事。碎玉軒好歹是個偏低的地兒,就算甄夫人入宮了,也大抵見不到您的。”
玉隱拄頭側臥,一副愁容,扭頭看向錦兒,她倒是跟沒事兒人似的。
到底是在這紫禁城待久了,很多涉及人心的事情也早已見怪不怪。
玉隱冷笑,望著錦兒的眼睛,問,“錦兒,你可知本宮為何事煩憂?”
錦兒毫不猶豫迴答,“自然是涉及家眷之事。碎玉軒那位尚且有人進宮陪同,可娘娘您雖說有皇上的寵愛、鈕祜祿滿門的支持,可若是提及那親眷,隻怕...”言至此處,錦兒戛然而止。她何嚐不知玉隱的身世,就算沒背地裏做過調查,多少也能猜出了幾分。
玉隱潸然淚下,這一刻的感情是真的。多年來壓抑在心底的不甘和思念終於一並迸發,如洪水決堤一般噴湧而出。
“娘娘,”錦兒第一時間遞上絹帕,安慰道,“逝者已去,若是夫人在天之靈,斷然不會看到您這般傷感的。”
“你喚她什麼?”玉隱瞪大了眼睛,一臉詫異望著錦兒,半顆淚珠掛於臉頰尚未擦拭。
錦兒從容不迫,有堅定說了一遍,“夫人。在娘娘您的心底,她便是最好的母親、最好的夫人。奴婢雖不敢妄加揣測,但奴婢能感受的到。”錦兒連歎三口氣,“要怪,隻怪相遇不逢時吧。即便兩情相悅,也終歸不得眷屬。”
一席話直戳玉隱的心窩。這些年,從未有一人懂自己內心的苦。她輕輕點頭,不語。
錦兒一把將其抱在懷裏,安撫後背說,“娘娘您有孕在身,不宜悲傷。若是難過,就在錦兒這兒小哭一會兒吧。”
玉隱隱忍落淚,時至今日,她最為思念的便是那早已過世的母親。何綿綿。
清晨,城門剛剛打開,甄府的夫人便坐著馬車前往紫禁城。
皇後這時候慣會表麵收買人心,特意派剪秋與江福海隨小允子和槿汐一同前去宮門口接應甄夫人。相比之下,皇貴妃那邊倒是沒有絲毫的動作。
宮內人人隻會讚歎皇後娘娘母儀天下,心係後宮妃嬪、心係皇族子嗣。這也是宜修想要的效果。
甄夫人在一旁婢女的攙扶下緩緩走下馬車,雖鬢角爬上皺紋,卻難掩少時傾國之色。舉止投足間皆名門貴族之範。
剪秋笑臉相迎,“甄夫人舟車勞頓,奴婢奉皇後娘娘之命特前來接您去碎玉軒。”
“多謝娘娘恩典。”
碎玉軒。
身懷六甲的甄嬛早已在宴客廳等候多時,甄夫人走近的那一刻,甄嬛立刻起身上前。
“給莞貴妃娘娘請安。”甄夫人行著大禮叩拜,甄嬛本想上前製止,卻被身側的流朱給攔下,小聲在甄嬛耳邊說。“娘娘,皇後娘娘的人在呢,若是禮數不周全,定然是一場大風浪。”
聞此,甄嬛這才收迴那本要上前攙扶母親的手。
抬頭看向站於不遠處門口的剪秋,眼神裏微露敵意。
“奴才是奉皇後娘娘之命,特一早便去宮門口迎接甄夫人的。”
“多謝皇後娘娘美意,還請你迴去複命,向皇後娘娘迴稟臣妾的感謝之情。”
甄嬛一擺手,身側的槿汐上前奉上一捧銀兩給剪秋。
剪秋接過,一絲不屑顯露於眼神中,恍然飄過。立刻笑臉相迎,仰頭望著甄嬛答謝說,“奴婢謝過莞貴妃娘娘。”而後拍了兩下手,門外兩人捧著兩大托盤緩緩走進。
“奴婢奉皇後娘娘的命令,特給莞貴妃送來上等的補品以滋養胎兒。”
聞此,原本鬆懈的甄嬛瞬間警覺,右手緊緊握著座椅扶手,指甲險些紮進肉裏。
“臣妾多謝皇後娘娘掛念,待生產後即可前去景仁宮謝恩。”甄嬛淡淡說。
甄夫人大抵看出了異常,走上前輕握女兒那緊握的右手,輕搖頭安慰的眼神看著她。
剪秋請安後退下離開,母女兩人寒暄。
甄夫人瞥了那兩托盤的補品,抬手便命流朱將其撤下,省得礙了貴妃的眼。
“母親,”甄嬛語氣溫聲說,“還是母親最懂女兒的心思。”
甄母慈目,望著眼前的女兒,滿是寵溺和愛護,“老身雖從未入宮為妃,可這宅院內女人們的心思多少也是懂的。這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卻不可無。”
“父親今日可好?”
甄母頷首,“一切都好,我和你父親隻盼著娘娘能順利誕下子嗣。”
皇後將甄氏主母入宮消息遞送給了翊坤宮。
皇貴妃本是無心理會這些,不料後腳皇上派人前來傳話說要皇貴妃好生照顧莞貴妃這一胎,萬萬不能有什麼閃失。
憑空多出來的責任,閉眼想都知道是皇後那個賤人搞的鬼。皇貴妃氣不打一處來,火冒三丈。
“中宮竟想得出將此事推給本宮?若是垂手無為,這皇後之位不如讓與本宮。哼。”皇貴妃嘴角輕挑,語氣輕蔑。“既事如此,皇後你就別怪本宮不留情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