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大理寺定案,由陛下親自昭告天下。赦十四年前春闈案的眾學子無罪。
“太傅,太傅,結果出來了!十四年前的春闈學子被判無罪,陛下恢複了他們為官資格!”
時清灼十分高興的跑進府裏,可白無常卻不在府內。
“清灼來啦!”
“桃子哥,太傅呢?他去哪了?”
歲桃正在房內打掃,神情也十分高興,想必太傅府也是收到了消息。
“太傅在聽見消息後便起身出去了,我原本想跟著他,可是他不肯。我也不知道太傅去哪了。”
春雨之後,萬物複蘇。今日陽光正好,大理寺大牢外,白無常與諸葛璟明正並排站著。
大牢木門緩緩打開,一個男人步履蹣跚的走出。經曆了長時間黑暗的囚禁,陽光的耀眼,令他感到不真實。
白無常走上前去,微微一禮:“楊先生,近來可還安好?”
楊千鶴熱淚盈眶,他激動的打量著四周,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這不是一場夢。
“白太傅,我們真的被平冤了?”
白無常點點頭,此刻的他也為楊千鶴感到高興。
“十四年了,十四年了啊,我沒想到我還有出獄的一日。多謝太傅,多謝太傅!”
楊千鶴雙腿一曲,準備跪倒在地,白無常立馬上前將他扶住。
“楊先生這是做甚,這原本就是我們大晟欠你的。”
“太傅,您就是我楊千鶴,不,是眾學子的恩人。這一跪,我不僅替我自己,也為那麼多學子,還請太傅不要拒絕。”
“楊先生,我身為大晟官員,我也希望朝堂之上能一片光明。此次春闈,我不止是為了你們,更是為了大晟。這原就是屬於你們轉變命運的春闈,我能做的也隻是將幹淨的春闈還給你們。”
楊千鶴感慨萬分,他慢慢直起身子,突然不解的看向白無常:“不知太傅,為何稱我為先生?”
白無常道:“我那日進入大牢探望先生時,曾發現了先生不凡的文采。我相信有一日,眾人定會稱您一句先生。可在我心中,你已經稱得上先生一詞。”
諸葛璟明走上前,他與楊千鶴並未有交集,隻是同往常一樣進行了一些交代。楊千鶴一一應下後他便獨自離開了。
“不是楊先生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楊千鶴思索一會道:“我想先迴鶴州看看我老娘。這麼多年了,她還在家等著我呢,沒想到一等就是十四年。我想先迴去陪陪她。”
白無常從袖中拿出一個袋子,遞給了楊千鶴。楊千鶴接過後,打開一看,裏麵竟是滿滿的銀子。
楊千鶴顯然被嚇到了,他連忙將袋子遞迴去,滿臉無措。
白無常笑道:“楊先生切莫拒絕,這是大晟欠你的。你含冤入獄那麼多年,這些銀子或許還不夠。這些就當做是您迴家的路費。迴到家後,好好陪陪令慈,給她買點東西,讓她過過好日子。”
“太傅,這、這太貴重了!”
“錢財乃身外之物,比起先生從前那顆赤誠熱血的心,那倒是顯得廉價許多。”
楊千鶴心中百感交集,他自從含冤入獄後,便對大晟的官場感到失望。他本覺得官場的黑暗會將所有人吞噬。可眼前的男人那麼年輕,那麼正直,他是黑暗官場裏的一束光。
“多謝太傅,多謝陛下!”
楊千鶴朝著皇宮方向緩緩下跪,白無常這次沒有拒絕,他走到一旁,靜靜的看著。
“大晟有太傅這樣的官員,今後一定會更好。我雖然已經過了而立之年,但是我的那顆入仕之心還在。”他起身看著白無常,“太傅,我不會讓你一人獨處黑暗。再給我一些時日,我一定會入仕為官,我會讓這腐朽黑暗的官場煥然一新!”
白無常嘴角上揚,露出一個暖心的笑容:“好,以後的官場定會煥然一新!”
“太傅,正如你當時說於我的。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切都會有轉機!”
白無常迴府後已經酉時了,時清灼還未離開。
“太傅去哪了,那麼晚才迴來?”
白無常心情愉悅,臉色都沒有那麼蒼白。
“去了大理寺,今日出獄,我該去見見他。”
“是那位學子嗎?”
“是的。如今他也重獲自由,他也能實現自己那顆赤誠之心了。”
歲桃與遲暮也隨之趕到,一起到的還有此次會試的榜單。
“太傅終於迴來了,這次春闈的榜單已經出來了,禮部剛才派人送來了。”
白無常接過榜單後便沒在說話,仔細的看著上麵的名字。
“這次春闈案一翻,京城所有人對太傅的態度變了很多。我今日迴府時聽到路上的行人都在談論太傅,這次終於是在誇讚太傅了!”
“桃子哥,你這話說的也太過中肯的,太傅也是有人誇讚的。”
“……”
兩人正熱火朝天的談論今日的所見所聞,遲暮站在一旁默默的陪著白無常。隻見白無常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白無常將榜單合上後,遲暮才開口詢問:“太傅,這榜單有問題?”
還在一旁嬉鬧的二人立馬靜了下來。白無常此時沒有說話,他手捏眉心,似乎在思考。
時間似乎在這停止了,沒人說話,也沒人移動。
“榜單有沒有問題不知道,但是這送榜單的人肯定有問題。”
遲暮與歲桃皆是一愣,這個榜單是他們兩人一齊接的,那官員也穿的是禮部的服飾。
白無常拿起榜單,遞給三人,讓他們看看。
不出一會後,時清灼便發現了其中的問題。
“老師給我講過,我們大晟的禮部榜單上除了這些高中的學子名字外,其中還包括了陛下的璽印。陛下的玉璽十分特殊,一般工匠若是想仿出來,絕對會漏掉一處。這個榜單雖然有印,但是並不是陛下的玉璽!”
白無常肯定的點點頭,感到十分欣慰。
“這的確不是陛下的璽印,因為陛下的玉璽是我給他做的。傳國玉璽容易被仿,但我做的沒人能仿出來。所以陛下一直都沿用我做的玉璽。”
時清灼大為震驚,竟然連陛下的印璽都是太傅做的。
白無常繼續說道:“我做的印璽上有著一道劍痕,別人模仿不了。這個榜單上的璽印雖有劍痕,但其痕跡卻不是真印璽上的。”
歲桃說道:“我明日入宮,去禮部重新給您拿一份。”
時清灼疑惑道:“他們這麼做是圖什麼?”
“大概是圖我生性多疑。這個榜單可能與真的榜單不一樣。當放榜之日我去發現榜單與我看見的不一致時,我定迴去禮部鬧事。”
“可是他們不知道這個玉璽是我做的,想法挺好的,可是卻算錯了一步。”
時清灼也明白了,他們這是已經在開始報複太傅了。
“若是太傅去禮部質問,他們定會刻意為難太傅,然後再借題發揮。再把事情越傳越離譜。”
“你這些時日進步的不止一點兩點啊。”白無常點頭十分認可,“沒錯,就是這樣的,他們已經在開始對我動手了。我明日親自去宮裏,重新要一份榜單。而且,我還要去看看他們的試卷!”
翌日皇宮,白無常將那本假榜單給了白樂一看,後者勃然大怒。
“偽造皇印是死罪,禮部這是要反了天是吧!薛仲勇呢,把他給我叫來!”
白無常在一旁沒有說話,而一旁的曹穢簡直驚起了一身冷汗。
“陛下,薛尚書近來在禮部一直忙碌,奴婢這就去喚他?”
白無常此時終於開口:“陛下,此事也不能全怪薛尚書。他也不知道會有人敢偽造榜單。依我看,此事就這樣算了吧。”
白樂當然明白此事與薛仲勇無關,但事情出在禮部,他為禮部尚書,脫不了幹係。他必定是不會罰薛仲勇的,如此生氣隻是為了做與他人看。
此刻白無常也明白,立刻給了他一個臺階,好讓他順利下臺。
“可是那有心之人也是禮部的人,此人不查,對我大晟也是個隱患!”
“此人肯定是要查出的。陛下忘了,昨日接榜單的人歲桃也在。”
白樂知曉歲桃的能力,看來白無常已經有了應對方法。
他貼在白無常耳邊小聲道:“哥,你定有辦法了吧?你這次整頓春闈,將他們都得罪了。這次送的假榜單,或許就是為了讓你上鉤!”
這猜測與自己想的一致,白無常不禁更加肯定。他皺眉冷聲道:“我有辦法,但需要你的一道口諭。我要親自去禮部看看那些試卷。”
“陛下口諭。此次春闈期間,白太傅盡心盡力,心係天下學子。今日特命白無常前來禮部查看試卷,望禮部眾人周知,不要阻攔。”
白樂命曹穢陪同白無常一齊去禮部,將口諭親自傳給禮部眾人。白無常在身後靜靜看著接旨的眾官吏。眾人聽完後許多都是大吃一驚,也有許多沒有多餘的神情,讓白無常琢磨不透。
曹穢將口諭傳到後便離開了,白無常悄悄給了他幾塊銀子,這也算是宮中隱藏的規矩。曹穢左右為難,他明白白無常這是在敲打他,接了銀子後發誓以後再也不會亂收別人的銀子了。
薛仲勇站在眾人之前,看著前來的白無常也是愕然。
“白太傅,昨日榜單不是已經送入府上了嗎?可是太傅看後有什麼問題?”
薛仲勇作為禮部的人其實早已不喜這些春闈規矩,可他和許多人一樣,都不敢挑怒百官。他深知這次白無常整頓春闈十分不易,所以這次閱卷他一直都是親自盯著的,他堅信此次春闈十分幹淨。可今日白無常前來,著實讓他十分不解。
“薛尚書近來辛苦。昨日榜單的確送到了白某手中。”白無常不經意一笑,“我隻是好奇,想來看看這些高中貢士的試卷。”
薛仲勇懸著的心緩緩落下,他笑道:“原來如此,那太傅隨我來,我帶你看看。”
“有勞!”
薛仲勇將眾人遣散後,親自帶著白無常來看看這些試卷。
“這些都是高中貢士的試卷,太傅大可放心,這次閱卷絕對沒問題。”
白無常會意的笑著搖搖頭:“薛尚書親自監守,我也是十分放心的。不知薛尚書,高中貢士的名次是依成績的高低來排的嗎?”
“當然,所有名次都是按照成績來排位的。”
白無常點點頭,繼續翻閱著這些試卷。不得不說,這些學子的文采的確不俗,讓白無常深感欣慰。大晟將來有這些學子,定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薛仲勇陪著白無常看了一會後,突然想起一事,覺得此事可以交由白無常完成。
“太傅,此次成績已出,過不了幾日就會放榜。還有一事,望太傅莫要拒絕。”
白無常疑惑抬起頭,等著眼前人繼續說下去。
“春闈金榜至今還未提筆書寫。之前見過太傅的字體,蒼勁有力,既見功夫又見風骨!還望太傅親筆題寫金榜。”
白無常第一反應是立馬拒絕,可是他轉念一想,若他題寫金榜,那些人的計劃定會全然失效。薛仲勇這一提議倒是給了白無常一個好的解決辦法。
“薛尚書放心,我一定不負您的心意!”
離開之時,白無常將那本假的榜單扔在了一個顯眼的位置。如果是有心之人發現,那他必定會將它藏起;可若是薛仲勇發現,那麼就正合白無常的意。
迴到太傅府後,白無常就靜靜等待結果。此次春闈轟動全京城,那麼這個結果也一定會有許多人關注。那麼那小小一張金榜怎的能看。
白無常立馬令歲桃去宮中找人定製一張十分大的金榜,他準備將金榜掛於貢院大門前,讓京城所有人都能了然的看見。
等到第二日未時,也一直沒有消息從宮裏傳出,白無常已經明白看來是被第一種人發現了。他不禁搖搖頭,看來又要去一趟禮部了。
來到禮部後,白無常便開始了他天衣無縫的表演。
“薛尚書,說來慚愧,今日前來是因為昨日來查看試卷時,不小心把那本榜單給落在這了。今日前來也是為了找此物。”
春闈榜單為了防止有心之人泄露,禮部也沒有多餘的備份。薛仲勇隻好將自己的那份交給白無常。
白無常接過後不經意的翻閱著,突然皺眉道:“薛尚書,您這榜單為何與我的那份不一樣啊?”
白無常這句話聲音不大,可卻讓禮部所有人都聽清楚了。薛仲勇不可置信的問道:“不可能,榜單名次關乎著眾學子的努力成果,怎麼可能兩份榜單不一致?”
白無常挑眉道:“可是我的榜單與您的的確不一樣啊。”
薛仲勇立馬感到其中的不對勁,他立刻將禮部眾人都喚到一起。他嚴肅的問道:“那日是誰將榜單送去太傅府的?”
所有人鴉雀無聲,都麵麵相覷,也不知是誰,或是不願意指出。
“都不知道?太傅那份有問題,你們身為禮部官員,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白無常卻不經意道:“那日我也不在府上,我也不知是誰送了本有問題的給我。此事十分惡劣啊。薛尚書,這人必須得找出來啊!”
薛仲勇同意的點點頭,他挨個兒的看著眾人,似乎想從他們眼中看出一絲其他的意味。
此時的白無常突然出聲道:“雖然我沒見過那人,可是我的兩個侍衛見過啊。”
此話一出,其中一人瞬間激起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