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出了那麼大的事情,不可能那麼輕易的就能收場。朝堂上必定波譎雲詭,京城也會再次陷入一陣恐慌之中。
白無常將白樂送迴皇宮後,早已疲憊的不成樣子。秦禮轍造反,秦懷諾不一定能保住。寮城那邊必定得加派兵力,雲殤城的形勢也不一定有時清灼心中說的那麼簡單。
所有事情摩肩接踵而來,如今又該如何?
“哥,明日早朝我能搞定的。你休息會吧。”
白無常一愣,開口道:“那麼多事堆在一起,那些老狐貍不知道又要搞些什麼名堂。吏部如今全員被拘禁,事情無疑更加困難。你一個人如何能處理的過來?”
白樂笑著說道:“哥,我已經不是曾經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了,現在的我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朝堂上的事情,我已經可以自己處理了!”
白無常欣慰一笑:“真的?”
“真的,哥哥你現在好好休息吧,朝堂上的那些人交給我就可以了。”
四年,也的確可以讓一個人脫胎換骨了。何況白樂是一國之主呢?白無常的確有些太把白樂當小孩子了。
“那好,朝堂上的人交給你了。你的頭現在怎麼樣?若是不舒服也不用逞強。”
“放心吧,司空大夫已經幫我處理過了。當時馬車側翻磕到了而已,沒什麼大礙!”
盡管如此,白無常還是滿眼心疼。他打心底一點也不希望白樂受到傷害。
“秦禮轍造反,秦大人必定會成為眾矢之的。吏部戶部同時出事,最近可有的忙的。無論如何,一定得先把秦大人保住。”
“我明白了。”
離開皇宮後,白無常早已滿身疲憊。白樂本想要將他留在宮中休息,可是如今白無常又有什麼理由可以安然的睡著呢?
鵲仙樓的那群人與吏部眾人諸葛璟明應該能審出來,但是那兩名如熊一般的壯漢呢?
若是說雲鶴出現的那人是偶然,但這次同時出現幾乎一樣體型的人,又該如何解釋?
白無常一人來到大理寺,與諸葛璟明說明之後便孤身前往那兩人關押的地方。因為二人比較特殊,白無常擔心他們可能會在牢獄中發難,所以特讓諸葛璟明給他們尋了個特殊的地方關押。
這裏守衛比其他地方森嚴,可以看出二人的重要性。二人被鐵鏈捆縛著手腳,無論如何也難以掙脫開。周圍看似平平無奇,但深藏暗器。若是他們掙脫逃離,這些暗器也不會讓他們活著離開。
白無常走到二人身前,若是他沒有猜錯,他們也和雲鶴城的那人一樣,被割了舌頭。
將他們嘴給打開,著實如此。這難道也是淮南有意培養的一批戰士?
既然已經被割了舌頭,那麼也什麼都問不出來。這兩人的戰鬥技巧明顯沒有雲鶴城的那人厲害,畢竟自己當時也是吃了苦頭的。
他走在街道之中,此刻的時辰鳴神大街空無一人。這種前所未有的寂靜,著實讓白無常覺得滲人。
這一夜抓出了那麼多人,著實是有些可怕。他不禁覺得,若是京城有一半的人都是淮南人,那該有多麼可怕。
迴到府上後,幾人定然都是等著白無常迴來。看著大門還殘留著血跡,一股無力感漸漸湧上心頭。
他還是沒能保護住身邊的人。
“太傅,杏林給你熬了藥,先把藥喝了吧!”
歲桃端著藥朝著白無常走來,他抬起頭,接過藥後便喝了下去。
可是這股無力感逐漸侵蝕著他,他心裏不禁對今日的事情慢慢後怕起來。若是當時他們直接殺了司空杏林怎麼辦?若是白樂從城樓上跳下自己沒接住怎麼辦?
滿滿的恐懼侵蝕他心頭,眼前的歲桃或許也會在之後的某一次意外中離開自己。
曾經的他就這樣覺得,或許他們離開自己才是最安全的。可是他們卻執意要跟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離開。
“桃子,若是有一日,我沒有能力保護你們了,你們就趕緊離開吧。”
他說完,拖著疲憊的身體往前走去。現在的他就像一個空殼,渾身被無力與恐懼包裹。
不知道白無常為何會這樣說,歲桃立馬轉過身,迴答道:“太傅,若是有一日你真的保護不了我們了,那就讓我們保護你吧!況且,我和暮哥本就是你的近侍!”
白無常駐足,露出一抹笑,走上前輕輕的敲了他的頭,哽咽道:“謝謝你們。”
歲桃明顯一愣,望著白無常的背影也有些不知所措,太傅為什麼要謝謝我們呢?
不管如何,白無常已經下定決心,自己一定要好好保護他們。不論如何,他們都是自己拚了命都要保護的人。
他此刻有些擔心時清灼了。雲殤城現在正處於戰亂,將他留在那邊是否真的安全呢?或許也應該找個機會讓他迴京城。
第二日的京城,無疑都在討論昨日的事情。一早上,就傳出了不知道多少個傳聞。
“聽說了嗎,昨夜陛下遇刺,差點刺客就得手了!”
“昨夜陛下遇刺,被刺客帶到鵲仙樓上扔下來,差點就血濺城樓,幸好有白無常將陛下救了下來!”
“不是,你們都錯了。我昨夜親眼看見,白無常一個人就讓刺客束手就擒,隨後將陛下救了出來。那場麵,你們可知道有多驚險?”
“……”
傳言一個個都傳進所有人耳中,更有甚者知曉秦禮轍就是那造反的人後,直接跑到了秦府砸門怒喝,其中話語難聽至極。
朝堂之上也是如此,秦禮轍犯錯,秦懷諾無疑成了所有人攻擊的對象,各種汙言穢語都傳進他耳朵裏,讓他無地自容。
若不是陛下一力將此事擱置下來,隨後單獨召見與他談心,或許他早想以死謝罪。
白無常無法製止謠言的傳播,所以他也不想阻止。這種無用之舉,還不如去做些更有意義的事情。
盡管有白樂和薛仲勇給秦懷諾撐腰,但也頂不過其他大臣的彈劾。秦懷諾也不想讓白樂為難,便主動辭去官職,迴到了秦府再也沒有出過門。
雖有得饒人處且饒人這句話,但沒有人願意放過如此好的機會。彈劾的折子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而京城的百姓也逐漸將之前所有災難的矛頭指向了秦府。
白無常比任何人都熟悉這種情況,那種百口莫辯,失望感與無奈感交織的感覺,著實難受。
這幾日京城的百姓越來越恐慌,仿佛有一切的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們緊張。白無常這幾日也忙的不行,吏部的所有人幾乎有一半都是秦禮轍的人,這些人無疑全部下獄。
吏部的空缺必定是要補上,但又難免有著漏網之魚。白樂也是煩心不已,白無常與秦懷諾相繼出事,這一切仿佛都是天注定一般。
薛仲勇無疑挑起了這個沉重的擔子,近來也一直在白樂身邊輔佐他處理這些繁瑣。秦懷諾出事,白無常不可能一心放在朝堂上。
可薛仲勇的年紀也使得他愈發力不從心,到了深夜他的身體也實在坐不住。
因為秦府受挫,讓遠在雲殤城的時清灼也被談及。京城都知曉時清灼的老師除了白無常還有秦懷諾。而秦禮轍是淮南的人,時清灼是淮南世子,很難沒有人不把他倆聯係到一起。
但也有人反駁此觀點,他們相信時清灼是真心對他們,而不是露出假意博取民心。
在所有人都對秦府嗤之以鼻時,白無常卻當著所有人的麵進入了秦府。沒人比他更理解現在秦懷諾的心情,他怕秦懷諾會做出傻事。
“白太傅,如今我成為眾矢之的,你的名聲好不容易有所改變,你這又是何必呢?”
“秦大人,比起我的名聲,你無疑是更重要的。”
如今的秦府死氣沉沉,一點也沒有曾經的恢宏。秦懷諾疲憊不堪,雙眼黯淡無神,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銳氣。
“如今我父親投靠淮南,這已經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就算有著陛下的護佑,但我還有什麼活下去的意義呢?”
秦懷諾自嘲的搖搖頭,滿臉的皺紋仿佛讓他老了十歲。他歎息道:“當時我覺得,我為大晟做了那麼多事,所有人都看在眼裏。我本覺得,我出了事後一定也會有人替我求情,百姓也會有人選擇幫幫我,但我太天真了。落井下石的,聽風就是雨的,仿佛我曾經所做的一切都不如這一次的錯誤。”
白無常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許他早已麻木,早已能接受這個結果。但是眼前的人不行。
他犯了什麼大錯嗎?也沒有啊,但人們就是不信。這麼多年,勤勤懇懇,兩袖清風,鞠躬盡瘁,可最後還是沒有一個好結果。
都說善始善終,但並不是如此。
他唯一的錯誤或許就是因為他是秦禮轍的兒子吧。
“這些天,我想了很多,但是我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這樣對我呢?我恨吶,我不甘心吶!我真的不明白這個世界到底是人間還是地獄……”
聽著他說了很多,白無常也都收入耳中。這些問題,這些不甘他何嚐也沒想過呢?他經曆過很多次了,換做常人或許早已袖手旁觀。但是他做不到,他就是個傻子。
“秦大人,您說的這些,我十分理解。我曾經也想過你所說的,我想了很多年,也沒有得到一個結果。我重蹈覆轍很多次,但我仍然還是要去做。人們常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或許我所看到的是他們的可憐之處吧。”
白無常笑的也很無奈,秦懷諾如今才算是真正的了解白無常。五年前的那場處刑,換做是旁人或許早已對世人麻木。但白無常依舊想去救他們,甚至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
他也想不明白,就因為自己父親的事,將自己那麼多年所做的一切都否認了。他是真的不甘心吶!
他沒有白無常的那種風度,他真的接受不了這種被世人唾罵的打擊。他曾經做官不就是為了讓自己所在的國家越來越好,讓自己的行為能被百姓認可,能被百姓傳頌。他想在今後的史書上成為一個人人讚不絕口的好官。
所以他走的格外小心,一步一個腳印,才有了今日這個成就。他做了那麼多,為什麼換來的是這個結果?
他真的恨吶,他真的不甘心吶!
“秦大人,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是我依舊希望你能堅持下來。如今大晟出了那麼多事,百姓們草木皆兵,所以遇事便咬。但我相信,過段時間,他們會看見你所做的一切,他們會記得你的好。”
“太傅,若真是如你所說的那般,你又為何會被困禁四年呢?我知道我這話有些不禮貌,但這是事實。如今的我,失望透頂。”
“因為秦大人並沒有如我那般臭名昭著的名聲。”
秦懷諾抬起頭,此刻的白無常貌似已經準備離開。他站在門前,被外邊太陽照耀的格外耀眼。
“秦大人,這段時間無疑是黑暗的,但我依舊希望你能撐過去。大晟需要你這般廉明的好官。況且,你還有清灼呢!”
白無常招招手,說道:“我會常來找你的。秦大人,告辭!”
看著白無常離開的背影,秦懷諾有些恍惚。今日白無常的前來讓他將心裏所堆積的怨氣都發泄出來,的確讓自己舒心不少。
他看著這四方天地,不知所措。白無常這人,怎麼總是能看透別人的心思呢?
後邊的時間,白無常也的確經常來找秦懷諾。他常常與他說這些日子外邊的狀況,偶爾也會開開玩笑,這也讓秦懷諾開朗不少。
秦懷諾這段時日也的確如漸漸看開,清者自清,他相信總會有人記住自己所做的一切。況且這幾日有著白無常可以與自己說話,也不顯得是之前那般的孤獨。
離秦懷諾出事也差不多過了一個多月,今日白無常正在秦府與秦懷諾下棋,商討著那些吏部秦禮轍的人該如何處置,可歲桃卻突然出現在門前,神色慌張。
“太傅,秦大人,雲殤城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