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竹葉悠悠落下。
“葉良善,你個大騙子!王八蛋!”葉蓮衣劍光如電,劍到何處,竹葉都簌簌往下落。
葉蓮衣收劍迴鞘,又狠狠罵道:“說什麼我是你寶貝徒弟!呸,全都是騙我的!”
葉蓮衣生氣地拎起青竹劍往竹竿上砍,發(fā)泄地砍出一道道處觸目驚心的劍痕,“小紅!他不配做我?guī)熥穑∥覜]他這樣的師尊!”
【小姑奶奶,你生氣也別對本君的皮毛削啊!】南山燼心疼地望著飛起來的狐貍毛。
這師徒兩人,沒一個讓它這老狐貍安生的!
昨夜,葉驚鴻將他掛在樹上削了一頓。今天它漂亮的毛發(fā)還要被葉驚鴻小徒兒削。
南山燼剛想伸嘴咬住葉蓮衣的衣袖阻止,見如串的淚珠從她的眼眶裏滾落。
望到落在掌心滾燙的眼淚,葉蓮衣一時間反應(yīng)不過來自己哭了。
自從改修無情道以後,葉蓮衣已經(jīng)有七百多年沒有再哭過了,滾燙的眼淚對她而言是如此陌生。
【不就是被師尊兇幾句,你怎麼委屈成這樣了?】南山燼也是無奈,它走上前用臉蹭了蹭她的手,像是安慰她。
她委屈了嗎?葉蓮衣望著掌心的眼淚,心想大抵是委屈了。
委屈千年修行即將飛升,落得內(nèi)丹盡毀、身死道消的下場;委屈拚搏一生的榮耀,都要被穿越女作賤毀掉。
憑什麼她的肉身,得給穿越女占了?就因為她是話本裏的配角嗎?
身為藉藉無名的配角,便連活下去的資格都沒有嗎!
南山燼低頭望著“啪嗒啪嗒”落珍珠的葉蓮衣,金瞳閃爍過一絲複雜。
昨夜,南山燼雙手被綁在樹上,他赤裸的雙足在風(fēng)中搖晃。
一枚飛刀劃破空氣直奔南山燼麵門。
南山燼身形微側(cè),雖避開了鋒芒,頰邊卻又多了一抹血痕。
泥人尚且有三分血性,南山燼直接被點燃了怒火,他吐出一口鮮血,狐眼微瞇道:“嗬嗬,葉驚鴻,且讓本君一問。”
“你此刻勃然大怒,究竟是為了蓮衣,還是為了拂衣?”
葉驚鴻即將離弦而出的飛刀,在半空中凝固。
謝治急到在一旁擦汗,南山燼這老狐貍居然還不嫌事大。
南山燼自以為抓住葉驚鴻的要害,囂張?zhí)翎叺溃骸肮觞N,被本君問傻了?”
葉驚鴻的眼眸比濃夜更幽深。
他聲音低沉,聽不出來平時半點的溫柔多情:“南山燼,這點小事也需要本尊掰碎和你講嗎?”
南山燼囂張的笑容一滯。
葉驚鴻還能為什麼生氣,當(dāng)然是因為小蓮藕找茬葉拂衣一事,遷怒於自己啊……
“南山燼,衣衣是什麼修為,葉拂衣是什麼修為,你看不出來嗎?”
葉驚鴻頓了頓,他閉上眼睛,似乎在平息怒氣。
“葉拂衣即便靈根受損,那也是仙門第一劍,是大乘期的修士。本尊若是擔(dān)心衣衣會傷著她,那不是在擔(dān)心葉拂衣,那是在羞辱葉拂衣。”
“而衣衣,一個剛剛化形的小妖精,即便是練氣二層的修士,都能隨意取走她的性命。”
“有時候一陣風(fēng)刮猛了,本尊都擔(dān)心她會被風(fēng)刮跑了。”
“……你怎敢放任她,去單挑太虛宗的兩個高修?”葉驚鴻極力壓抑住自己內(nèi)心的暴戾,他語氣冷然道,“萬一她被發(fā)現(xiàn)是我葉驚鴻的徒弟,你覺得太虛宗會放過她嗎?”
南山燼雙手被吊在樹上,他怔怔然道:“那你為何……這般傷她的心?”
葉驚鴻緩緩睜開眼,已經(jīng)將所有的情緒收斂起來。
他看向一旁的謝治,又看向吊在樹上的南山燼。
葉驚鴻語氣冷然道:“別以為本尊不知道,你們?nèi)诳v著她,慣著她。”
謝治神情一怔,眼神不由偏了偏。南山燼臉色一黑,齜牙咧嘴地不肯承認。
葉驚鴻那雙桃花眸猶如染上冰霜:“初生牛犢不怕虎,衣衣不懂修真界的殘酷,以後她遇到了強大的敵人,斷不可如今日這般,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們不願意做惡人,那便由本尊讓她長長記性。”
……
南山燼索性抖了抖皮毛,給小蓮藕跳一段即興狐舞哄她高興。
葉蓮衣望著九尾靈狐,一會開始追著尾巴狂打轉(zhuǎn),一會踮腳蹦跳。
葉蓮衣噗嗤一下,破涕為笑道:“小紅,你身上長跳蚤了嗎?”
【瞎說!本君愛幹淨(jìng)得很!】南山燼發(fā)出狐鳴,努力辯解。
然後隨著葉蓮衣的撓癢,南山燼不由弓起身子,笑出“嘰嘰”的狐貍笑。
【哈哈哈!別撓了!小蓮藕,住手!】
最後,南山燼舒舒服服地躺在石頭上,大喇喇地四腳朝天,露出軟乎乎的肚皮來。
嗯……小蓮藕的按摩手法還是不錯的。南山燼瞇著眼睛正享受。
然後下一秒,南山燼狐貍身子一顫,急忙用三根狐尾擋住隱私部位。
葉蓮衣摸著摸著,順手捏了一把,它肚皮下麵的兩隻毛球球。
小蓮藕的手未免也太欠了!
師叔的……是她能隨便亂摸的嗎?
葉蓮衣將南山燼抱在懷裏,拍了拍它的屁股,向它許諾道:“小紅,等我修為變高後,我便去找化形草,助你化形成絕世大美人!”
妖修有兩種修煉形態(tài),一種是追求野性和力量,以妖獸形態(tài)為主;一種是靈智已開,選擇人形修煉的妖修。
小紅修為不低,可見是追求的應(yīng)該是第一種修煉方式。
南山燼狐眼微瞇:【本君當(dāng)然是絕世大美……男。】
“不,我錯了。”葉蓮衣思索片刻後,立刻糾正道。
“妖就是妖,沒必要拘束成人的模樣。”
她犯了一個習(xí)慣性的思維問題,曾經(jīng)身為凡人,總以為人是萬物靈長,可做妖獸就真的比人修低級嗎?
懷中的南山燼看向她,竟然怔怔了許久。
青丘一族以狐妖化形為榮,越是有天賦的狐妖便越早化人形。
隻有南山燼這個怪胎,修行千年還是妖獸形態(tài),因此幼年期的南山燼,時常遭到同族妖修的欺淩。
它朝著同族齜牙咧嘴,以狐語怒斥道:“你們身為妖獸,卻以化人為榮?可笑至極!”
他們笑它粗魯野蠻,靈智未開,根本不配做族長的兒子。
於是,南山燼將這群討厭的家夥,全咬死在了青丘。
後來,即便南山燼修得人身,可它還是更喜歡做一隻狐,永遠自由自在的狐。
以天為被,地為床,天下之大,哪裏都是它的家。
葉蓮衣抱著南山燼,走出竹林幽徑。
她站在萬丈高崖之上,俯瞰一覽眾山小。
沐浴在金光下的側(cè)臉格外溫柔,她眼神堅毅道:“總有一日,你會是天下第一大妖獸;而我,會是天之上的第一劍修!”
她既然能飛升第一次,便能飛升第二次!
修真之人本就是逆天而行,不過是將來時路,再走一遍罷了。
葉蓮衣拔出青竹劍,劍指山河。
風(fēng)拂過,如墨般發(fā)絲飄揚。
她微抬下巴,盡是明媚肆意:“到那時,我要一劍——斬天破地!”
她才不是什麼籍籍無名的配角,她是自己人生中的絕對主人公!
即便是天道,也別想妄圖操控她的人生!
葉蓮衣心境通透後,在山崖處練劍的氣勢更加兇猛了。
南山燼站在大石頭上,靜靜地看著她,它想:【怪不得葉驚鴻和謝治會那般喜歡小蓮藕。】
南山燼找了一塊大石頭,懶洋洋地蜷縮成一團。
這一迴,不是任何人的要求。
它是自己想在葉蓮衣的身邊,聽著她的劍風(fēng)安然入眠。
次日清晨,天邊剛亮起魚肚白。
葉蓮衣已經(jīng)長劍舞動,劍氣如虹。
葉驚鴻的身影出現(xiàn)在竹林中,賠著一張笑臉試圖走近:“衣衣,還沒有吃早膳吧?師尊給你準(zhǔn)備了,都是你愛吃的。”
昨夜說讓她長點記性的葉驚鴻,今天就屁顛屁顛地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