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羅盤在晶石堆上嗡嗡震顫，九心海棠的根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補著盤麵裂紋。
張啟蹲下來想摸花瓣上山川脈絡，被蕭辰用劍鞘拍開手腕：\"當心被陣法反噬。\"
\"我就說這老頭留的準沒好東西。\"張啟悻悻收迴手，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先采月見草還是先吃桂花糕？\"
蕭辰撚著靛藍色菌絲的手指突然頓住。
那些原本在土壤裏安靜發光的菌絲網絡，此刻正像受驚的螢火蟲群般劇烈顫動。
遠處傳來幾聲悶響，像是熟透的朱果墜地，但飄來的甜腥味裏分明混著鐵鏽氣息。
\"退後！\"他拽著張啟的衣領翻滾到晶石堆後，原先站立的位置炸開數十根紫黑色藤蔓。
藤蔓尖端滴落的黏液將地麵腐蝕出蜂窩狀孔洞，九心海棠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迷霧是從四麵八方的靈草葉片背麵滲出來的。
蕭辰看著張啟采下的那株月見草，葉片背麵本該是銀白的絨毛此刻爬滿猩紅斑點，像某種不懷好意的眼睛。
他反手將草藥塞進腰間的青玉葫蘆，葫蘆表麵立刻浮現出蛛網狀的冰裂紋。
\"這霧不對勁。\"張啟的劍刃在迷霧中劃出焦痕，\"我的清風訣居然...\"
話沒說完就被尖利的冷笑聲打斷。
七步開外的迷霧突然凝結成三道人影，為首者羽扇輕搖，腰間玉佩刻著猙獰的饕餮紋。
蕭辰瞇起眼睛——那玉佩分明是三個月前他在黑市當掉的那塊。
\"蕭師弟別來無恙？\"劉謀士用羽扇遮住下半張臉，露出的眼睛彎成毒蛇的弧度，\"想不到堂堂玄天宗弟子，淪落到要偷我們淩雲閣的藥種。\"
張啟的劍尖騰起火光：\"放屁！這山穀十年前就...\"
\"十年前玄天宗確實掌管藥田。\"王藥師從袖中抖落幾顆冒著綠煙的種子，種子落地便長成食人花模樣的怪物，\"可惜你們的護山大陣，連自家靈脈都守不住。\"他枯瘦的手指拂過食人花獠牙，花瓣立刻分泌出瀝青般的毒液。
孫殺手始終沉默著擦拭匕首。
當他第三次翻轉刃麵時，蕭辰注意到對方靴底沾著半片九心海棠花瓣——正是方才被腐蝕的那株。
迷霧突然開始順時針旋轉。
蕭辰按在劍柄上的手指微微發麻，這不是尋常瘴氣，而是摻了蠱毒的靈力旋渦。
他餘光瞥見張啟脖頸已經泛起蛛網狀青紋，自己丹田處的《九轉玄元功》氣旋正不受控製地加速運轉。
\"想要月見草救你們掌門？\"劉謀士的羽扇突然指向天空，迷霧中睜開無數血色瞳孔，\"不妨先嚐嚐百目蠱的滋味。\"
王藥師跺了跺腳，那些血色瞳孔立刻滲出墨綠色霧氣。
張啟的佩劍當啷墜地，劍身上凝結的冰霜正在快速汽化。
蕭辰強提一口真氣，發現連唿吸都像在吞咽刀片——毒霧順著毛孔往經脈裏鑽，所過之處靈力凝滯如膠。
\"你們在軍事網絡做了手腳。\"蕭辰突然笑起來，指尖彈出一簇靛藍色火星。
火星落在孫殺手腳邊，燒出個拳頭大的坑洞，坑裏密密麻麻的全是正在蠕動的蠱蟲卵。
劉謀士的羽扇停頓了半拍。
就是現在！
蕭辰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混著《九轉玄元功》特有的檀香氣在口中炸開。
他佯裝踉蹌扶住晶石堆，實則將染血的掌心按在了青銅羅盤裂縫處。
九心海棠突然瘋狂擺動，花瓣上的山川脈絡滲出金色汁液。
毒霧中傳來孫殺手首次開口的聲音，沙啞得像生鏽的齒輪：\"小心那個羅盤...\"
話未說完，整個藥田的地麵突然波浪般起伏。
那些被震碎的靈草殘葉懸浮成星河模樣，蕭辰在劇痛中看到自己掌心血珠正被羅盤裂紋吞噬，而本該沉寂的《九轉玄元功》氣旋，突然逆向旋轉起來。
蕭辰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經脈裏逆行的真氣如同滾燙的鋼針刺入骨髓。
他盯著掌心逐漸暗淡的靛藍菌絲，突然反手拍碎腰間青玉葫蘆——冰裂紋中迸發的藥香竟將周遭毒霧衝淡三分。
\"清風訣第七式！\"張啟突然暴起，原本發青的臉龐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他踉蹌著將佩劍插進翻湧的菌絲網絡，劍身裹挾的火焰居然呈現出詭異的靛藍色。
王藥師培育的食人花頓時縮成團狀，分泌的毒液在火中爆開星星點點的綠光。
劉謀士的羽扇在空中劃出半圓：\"別碰那些火星！\"他話音未落，孫殺手的匕首已經挑飛三粒綠光。
沾染綠光的刀刃瞬間爬滿血絲，仿佛某種活物在吞噬金屬。
蕭辰趁機咬破舌尖，混著《九轉玄元功》真氣的血珠精準落入青銅羅盤的裂縫。
九心海棠的尖嘯聲陡然拔高八度，花瓣上流淌的金色汁液竟在空中凝成玄天宗護山大陣的虛影。
王藥師培育的食人花突然調轉花苞，朝著主人噴出瀝青般的毒液。
\"這不可能！\"王藥師枯瘦的手指掐出法訣，卻發現種在食人花芯的蠱蟲正在瘋狂啃食他的靈力。
他踉蹌後退時踩到蛛絲網絡，那些發光的絲線突然像蛛網般纏住他的腳踝。
孫殺手的匕首離蕭辰咽喉僅剩三寸時突然凝滯——刀刃上蔓延的血絲不知何時已結成蠶繭狀，將他整條右臂都裹在猩紅色的繭殼裏。
蕭辰趁機旋身錯步，染血的指尖在對方胸甲上畫出玄奧符紋。
當第七個轉折完成時，孫殺手的瞳孔突然放大，他引以為傲的暗殺步伐竟與三日前黑市賭坊裏某個醉漢的踉蹌腳步完美重合。
\"你監視我？\"孫殺手的聲音終於出現裂紋。
蕭辰抹去嘴角血漬，九心海棠的金色虛影在他身後交織成星圖：\"是你太喜歡在殺人前跳三下腳尖。\"他說著突然抬腿踹向晶石堆，被震飛的青銅羅盤碎片精準嵌入王藥師正要拋出的毒種。
劉謀士的羽扇突然炸開，十二根扇骨化作碧綠小蛇鑽入地底。
整個菌絲網絡突然沸騰起來，發光的絲線糾纏成囚籠將眾人籠罩其中。
張啟的佩劍突然脫手飛出，劍柄處不知何時纏著半截蛇尾。
\"小心地脈！\"蕭辰的警告還是慢了半拍。
張啟腳下的土地突然塌陷，露出下麵湧動的暗紅色巖漿。
千鈞一發之際，九心海棠的根須突然暴漲，裹著晶石碎片的根莖在巖漿表麵結成浮橋。
王藥師趁機掙脫菌絲束縛，枯瘦的手指剛要觸碰腰間的紫金葫蘆，突然發現葫蘆表麵結滿冰晶——蕭辰方才拍碎的青玉葫蘆殘片，不知何時已嵌進他護體罡氣的裂縫。
\"遊戲該結束了。\"蕭辰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共鳴，仿佛有千萬人在同時低語。
他染血的衣袍無風自動，《九轉玄元功》的氣旋在身後凝成陰陽雙魚，那些遊離在毒霧中的蠱蟲竟紛紛自燃成金色火星。
劉謀士突然撕開錦袍，露出心口處猙獰的鬼臉刺青。
刺青的眼珠轉動時，整個迷霧空間開始扭曲折疊，眾人腳下的土地突然變成半透明的琉璃質地。
蕭辰正要掐訣，卻發現自己的影子正被某種力量拽向刺青中的鬼臉。
\"小心移魂......\"張啟的提醒被突然響起的塤聲切斷。
這聲音初聽像是北境寒鴉的悲鳴，轉瞬又化作江南煙雨中的搖櫓聲。
九心海棠的根須突然全部指向西北方向，那些懸浮的靈草殘葉拚湊出半張女子哭泣的麵容。
孫殺手的匕首當啷墜地，這位冷酷的殺手竟露出孩童般的迷茫神色。
王藥師培育的食人花突然調轉花苞，貪婪地吞噬起空氣中的塤聲音波。
就連劉謀士胸口的鬼臉刺青都開始扭曲，仿佛在畏懼著什麼。
蕭辰最先注意到菌絲網絡的異常——所有靛藍色光點都在朝著聲源方向流動，就像百川歸海般形成光的旋渦。
他悄悄將半片九心海棠花瓣壓進掌心傷口，借著刺痛保持清醒，卻發現《九轉玄元功》的氣旋正在與塤聲產生某種共鳴。
當第二段塤聲響起時，整個琉璃地麵突然漾開水紋般的漣漪。
蕭辰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看見漣漪中有模糊的宮殿輪廓正在升起，而那簷角懸掛的青銅鈴鐺，分明刻著玄天宗初代掌門的徽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