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深邃如潭水,似乎看透了什麼,卻又什麼都沒說破。
沈棲月被他看得心頭一跳,卻故作鎮定地抿嘴一笑:“十三哥能用上就好。隻是...”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他身後的護衛。
蕭緋夜會意,沉聲道:“今日所見所聞,若有半點泄露,軍法處置。”
那護衛立即單膝跪地:“屬下誓死守密!”
沈思達搓著手,興奮得像個孩子:“有了這些利器,看那些大齊蠻子和漠北騎兵還敢囂張!”
他突然想到什麼,壓低聲音:“十三,此事要趕緊稟明皇上...”
這種精良的武器,早一日製作出來,就能早一日用上,軍中的將士,就能少流血,少犧牲。
蕭緋夜眼中精光一閃:“自然。我這就進宮麵見父皇。”
他轉向沈棲月,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阿月,這份情,我替南疆將士謝過了。”
沈棲月看著他堅毅的側臉,前世他為沈家收屍的畫麵又浮現在眼前。
她輕聲道:“十三哥言重了。保家衛國,人人有責。”
蕭緋夜起身抱拳:“若父皇應允,還請阿月找人把製作弩弓這件事承擔下來。”
他沒忘了,阿月剛才說了,若是皇上應允,就讓墨家商行動手製作。
墨家商行,隻製作精良的東西,這種設計精巧的弓弩,也隻有墨家商行才能製作出來。
且墨家商行的信譽度很高,不會泄露圖紙的內容。
這是最主要的。
若是圖紙被泄露,別的國家也掌握了這種弓弩的話,那戰鬥力同樣會提升。
沈棲月微微頷首,就像是小時候:“十三哥,我幫了你,你可得給我獎勵。”
“沒問題,你想要什麼,隻管說出來。”蕭緋夜很自然地拍著胸口,就像小時候。
言罷,大家才想起來,他們都長大了,且沈棲月已經嫁人。
蕭緋夜連忙往外走,匆忙中,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樣。
幸虧大家並未在意,也就沒人注意到蕭緋夜的行色。
沈棲月言道:“十三哥,我送你。”
緊跟著走了出去。
沈思達和謝雲舒邁出去的腳收了迴來,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這合適嗎?
謝雲舒歎口氣,道:“他們身邊跟著丫鬟侍衛,合適。”
到了外麵,蕭緋夜就把陌寒支走,命他去大門外候著。
沈棲月身邊的問梅也退到一丈之外。
“阿月,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蕭緋夜問道。
不然,沈棲月並不是一個沒腦子的,不會單獨送他出來。
沈棲月壓低了聲音,道:“前幾天我和璿璣縣主去醉月樓,發現裏麵的老鴇和不少姑娘,虎口上都紋著一隻血色蜘蛛,看起來非常詭異。”
“我記著在邊關的時候,曾經抓住過趙國派過來的奸細,他們的手上就有這種紋身,隻不過,後來查清楚,他們是秦國人,不知道醉月樓和秦國有沒有關係。”
這種事隻能暗中調查,一旦證實,大燕帝國可以向秦國提條件。
但若是沒有證據,胡亂攀咬秦國往大燕帝國派遣細作,那大燕帝國需翻過來給秦國一個交代。
“好,這件事你交給我。往後不許去醉月樓,更不許帶著阿璿去。”
沈棲月這才想起來,阿璿是蕭緋夜的外甥女,蕭緋夜出生後沒多久,皇後娘娘就薨逝了,蕭緋夜可以說是長公主殿下帶大的,從小和璿璣縣主長在一起,感情深厚。
沈棲月吐吐舌頭,連忙應聲:“下不為例。”
蕭緋夜攥了攥拳頭,還想著下次?
沈棲月和蕭緋夜說了要說的話,也就沒有再送蕭緋夜,畢竟孤男寡女大晚上的一起出現在大門外,被有心人看到了,好說不好聽。
她一個嫁過人的女子不在乎,蕭緋夜卻是正二八百的單身男子,身邊連個母蒼蠅都容不下的大好青年,不能讓她給禍禍了名聲。
醉月樓這件事告訴了蕭緋夜,沈棲月感覺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迴到前廳,和爹爹娘親用膳之後,迴了自己的院子。
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白天的時候陪著父母,晚上就開始自己的事情。
翌日。
謝雲舒身邊的女兵過來請沈棲月一起用膳,沈棲月收拾妥當,帶著問梅去了花廳。
進門見花廳裏隻有娘親和幾個婆子以及女兵在說話,並未見到爹爹,沈棲月上前和謝雲舒見過,就開口問道。
“娘親,爹爹呢?上朝去了?不是說,爹爹和您平常時候不用上朝嗎?”
戍邊將領三年一次迴京述職,就是為了讓邊關將領迴來京城放鬆一下,和家人團聚些日子,除非皇上召見,平常時候不用上朝議事。
“秦國使臣在我們大燕帝國遭人行刺,說是捉拿兇手,你爹爹半夜就被人叫走了。”
沈棲月目光一凜。
秦國使臣遇刺,這件事前世好像也略有耳聞,隻是當時她正在秦府給老夫人侍疾,並不知道更多。
即便是秦國使臣遇刺,有五城兵馬司,禦林軍,還有大理寺,刑部,各種破案捉賊的專門官員,怎麼也不用爹爹一個迴京述職的邊關將領出頭捉拿刺客吧?
沈棲月敏銳地察覺到謝雲舒眉間一閃而過的憂色,放下銀箸輕聲道:“娘親,可是有什麼不妥?”
謝雲舒指尖在茶盞邊緣摩挲兩圈,終是歎了口氣:“刺客用的...是沈家軍特製的狼牙箭。”
“什麼?”沈棲月豁然起身,案幾上的瓷勺被廣袖帶落在地,碎成三瓣。
前世父親被構陷通敵的陰影驟然籠罩心頭,她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穩住聲線:“這不可能,狼牙箭製作工藝複雜,每支都有編號......”
“正是如此。”謝雲舒示意女兵守住廳門,接著說道:“所以我們才無所畏懼,……”
話未說完,院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母女倆對視一眼,謝雲舒迅速站起身,就見五城兵馬司的差役闖了進來。
“奉旨搜查!”為首的都尉王烈亮出五城兵馬司的令牌,“沈國公涉嫌刺殺秦國使臣,請夫人交出府中所有箭矢!”
沈棲月擋在母親身前冷笑:“王大人好大的官威,我父親乃朝廷一品大員,就算要搜查也該有聖旨明發。”
見到王烈的一瞬間,沈棲月似乎明白了。
王烈曾經是父親帳下偏將,因克扣部下軍餉,被父親杖責三十,趕出軍中。
沒想到,王烈現在在五城兵馬司,且做了都尉。
正僵持間,府外又一陣騷動。
蕭緋夜帶著親衛疾步而來,玄色蟒袍在晨光中翻湧如墨雲:“本王已向父皇請得手諭,沈國公的案子交給北鎮撫司接管。”
蕭緋夜話音落下,五城兵馬司眾人麵麵相覷,王烈臉色陰晴不定,最終咬牙拱手道:“既然燕王殿下持有聖諭,下官告退。”
待兵馬司的人退去,蕭緋夜轉身看向謝雲舒和沈棲月,本以為會見到她們驚慌失措的模樣,卻不想二人神色鎮定,甚至隱隱透著一絲從容。
沈棲月唇角微揚,輕聲道:“十三哥來得正好。”
蕭緋夜眉頭微蹙:“阿月,此事非同小可,秦國使臣遇刺,刺客用的又是沈家軍的狼牙箭,父皇已經震怒,命北鎮撫司徹查。”
謝雲舒微微一笑,抬手示意蕭緋夜入座:“殿下不必憂心,此事我們自有應對之法。”
蕭緋夜眼中閃過一絲訝異:“謝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