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雨霧如煙,嫋嫋婷婷。
街上行人稀疏,放眼望去,唯有從六扇門出來的三人格外顯眼。
頭頂鬥笠,身披蓑衣,不疾不徐似雨中漫步。
六扇門沒有專用的馬車,同時為了省錢,顧柏鬆和孟連都選擇了搭乘公共大馬車。
孟連是真的窮,但作為定遠王世子,顧柏鬆怎麼也這麼節儉?!
麵對顧東言震驚的眼神,顧柏鬆隻幽幽地說了一句,“你不懂,褪凡者基本上都是十足的窮鬼。”
不明覺厲,顧東言沒辦法也是跟著兩人把自己的第一次獻了出去。
公共大馬車有固定的停靠點,可即便是最近的停靠點離白莊也還有一段距離。
這才有了開頭幾人在雨中漫步的場景。
“頭,再拐個彎就到白莊了。”
孟連在前方指路,前方依稀可見一個占地麵積較大的莊子,煙雨中看不真切,若隱若現。
不過就在拐彎後,村莊模樣便清晰而又突兀出現在眼前。
四周用細密的籬笆搭起密不透風的圍牆,籬笆後粗壯的大樹也隻能露出茂密的樹冠。
樹冠上麵還掛著幾根細長的紅飄帶,在煙雨中垂著身子一動不動。
“莊子可真大,刑部侍郎這麼有錢的?”顧東言嘖嘖稱奇。
這可是京都唉,哪怕是郊區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他一個小小的刑部侍郎居然能有這麼大的莊子,看來荷包不是有億點鼓。
顧柏鬆扶著鬥笠,把鬥笠往上抬了抬,開口道,“刑部侍郎可沒錢,裘海本人在朝堂上是以清貧立身,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一般的窮,窮到連同僚間的酒宴都很少參加。
這莊子名義上說是他的,實則不然,不過是他夫人嫁於他時掛在他名下的一份嫁妝。”
“堂兄這話不對吧,夫妻本就二者一家。
他夫人有錢不就等於他有錢,別的不說,至少衣食用度無憂。
還以清貧立身,他也不嫌‘清貧’兩字燙腳?
真是荒唐…”
“嗬嗬嗬,你又不是不知道京都嘛,荒唐的事多了去,不差這一兩件。”
顧柏鬆淺淺一笑,不知什麼時候手裏多出一塊羅盤,天幹地支,十二星宿盡表其上。
談話間,三人來到莊子門口。
門口立著一個大大的牌坊,掛著白莊的牌匾,下麵有兩個拿著木棍的家傭守在兩側。
見三人靠近,兩個漢子大聲叫喊道:“站住,什麼人?”
走在最前麵的孟連一愣,迴頭偷瞄了顧柏鬆一眼。
見顧柏鬆不動聲色地點頭,立刻挺直腰桿上前幾步,掏出腰上別著的腰牌厲聲道:“六扇門查案,還不快點讓開!”
那兩漢子對視一眼,立刻順手抄起手中木棍,相互配合,把站在門口的孟連往外架去。
“去去去,什麼六扇門,聽都沒聽過,出來坑蒙拐騙也不打聽打聽,這白莊可是裘老爺的地盤。”
“連府衙老爺都得給裘老爺麵子,一個醜八怪,兩個小雛雞也敢往這裏麵闖,真是活膩歪了。”
孟連退了下來,走到顧柏鬆旁邊,神色尷尬頗不自然,“頭,你看這……”
“無礙!”顧柏鬆揮了揮手,繼而對顧東言說道,“瞧見沒有,哪怕是在京都,六扇門的名聲也有不好使的時候。
凡人不知褪凡啊,除去京都外其他地方的褪凡者查案的時候都會帶上當地的府衙,不然這些不知道有褪凡者存在的普通百姓那是真的一點兒麵子都不給。
拒之門外是常態,更有甚者被墮落者蠱惑,不知不覺中就給六扇門的同僚挖了一個可以埋掉他們的大坑。”
“他們不知道六扇門,那我們要怎麼查案?”顧東言問道。
“自然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不論何地,府衙斷不了的案,一律按褪凡案件處理,當然能處理褪凡者案件的自然也是褪凡者,就例如白莊這個案子由我牽頭處理。
不同途徑的褪凡者有著不同的手段。
道士途徑就有一種小把戲,叫望氣術,能通過周圍的道,找到附近存在的不合理的東西、人或者地方。
而作為六扇門外出的捕快,我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不合理的源頭,並且把不合理的源頭解決掉。”
“周圍的道?”顧東言低頭喃喃。
不是吧,這麼離譜,褪凡者還要能感知天地大道,難度簡直不亞於讓剛出生的嬰兒寫高數試卷。
難怪褪凡者數量少之又少。
除了材料昂貴以外,合著能成為褪凡者的都他媽是萬中無一的天才啊!
顧柏鬆笑了笑,手中羅盤顫動,“不要糾結,道嘛隻是道士們一個稱唿,禿驢們也把道稱為佛性,而其餘途徑的褪凡者們更樂意把道稱唿為靈。”
顧東言點點頭,這就合理多了。
靈性嘛,也不是很懂,但聽起來沒有說天地大道這麼唬人。
“有了,這白莊周圍的道還真的有異常!”
顧柏鬆手中精致的羅盤指針晃動半天,最後定格的方向指向白莊深處。
“現在要施展道士手段,把源頭除掉?”
顧東言保持了半天波瀾不驚的表情開始浮動,興奮之色肉眼可見。
隔空咒殺,開壇做法,禦劍術,亮個像吧小寶貝,讓他這個穿越過來的鄉巴佬開開眼。
“哦,當然不是。”顧鬆柏搖搖頭,嗖地一下把羅盤收迴袖中,“京都呢最講究的就是一個顏麵,這裏怎麼說也是裘海名義上的私產,要是就這麼打上門未免也太不給他麵子了。”
“……我們不是來查案的嘛?”
“查案歸查案,麵子歸麵子這是兩碼事。”
然後呢?
門口的守衛壓根就不放人進去,怎麼查案?
顧東言頭頂上長滿了問號,然後他就瞧見顧柏鬆向前一步。
風起、雨散。
籠罩在他們幾人麵前的朦朧煙雨頓時四處逃逸,蓑衣下的道袍獵獵作響。
霎時間又有聲若鍾鳴。
“六扇門顧柏鬆查案,裘海還不速速出來迎接!”
守門的兩個漢子先是一驚,隨後臉色瞬間煞白,手腳並用朝莊子內跑去,腳下的泥濘刻滿了慌張和恐懼。
仙人手段,這定然是仙人手段。
顧鬆柏摘下鬥笠,把它置於胸前,嘴角微微揚起道,“瞧,現在整個白莊都知道六扇門的捕快要來查案了。
既給了他麵子又不耽誤查案,我果然不愧是整個六扇門最善解人意的捕頭。”
顧東言嘴角抽搐,是挺善解人意的。
為了照顧這位刑部侍郎,不讓他顏麵受損,顧柏鬆特意選擇把他的顏麵放在自己的鞋墊子下。
嗯,沒毛病,這非常河裏。
為可伶的裘海默哀一秒鍾。
“頭,您這樣恐怕驚擾了裏麵犯人,兄弟們搭乘的馬車還在後麵,恐怕無法形成包圍圈。”
孟連撓了腦袋有些發愁,別說人沒到,就算人到齊了,那麼大一個白莊,就他們幾個人根本沒有辦法形成包圍圈。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麵子我已經給裘海了。
如果這樣還在裏麵查不到任何東西,那可就是他裘海不給我們六扇門的麵子。
大家都想要個體麵,他應該不會蠢到連最後的體麵也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