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眠,月上枝頭;
月上枝頭,其光如血,豔豔千裏。
黃泉來到客棧一樓,冷眼掃過縮成一團(tuán)的‘客人’,露出森然白齒。
“養(yǎng)了諸位許久,今日合該輪到諸位赴死了。”
話音落,黃泉客棧門戶大開,十幾個紙人紛紛現(xiàn)身。
一人提著兩個,把一樓尖叫的,驚恐的,害怕的眾人全部扔出門外。
被丟出去的人,哭喊著往客棧裏爬去。
但就是瞬息,他們的身體在緋色月光下就變成了一堆石頭。
無數(shù)的精怪從暗處撲出,爭奪著石頭的不同部位。
“視人命如草芥!”佛子望著這一幕感慨道。
佛子和李幼時不知什麼時候也從房間裏出來了,與顧東言並排站在一處。
“佛子認(rèn)為黃泉做得不對?”李幼時開口道。
佛子肯定地點點頭,“當(dāng)然不對。”
“但被黃泉丟出去的這些人,全是有罪責(zé)在身的惡人。”
李幼時指著剛被丟出去的兩人說道,“這個家夥奸殺了五名幼女,那個則是由於嫉妒將自家大哥分屍46塊。
按照大虞刑法他們本就是罪不容誅之人,又何來不對一說。”
罪犯?難怪從一進(jìn)客棧就表現(xiàn)出來欺軟怕硬。
隻見佛子繼而搖搖頭說道,“一命換一命,他們該死很對,但黃泉不對。
用同族喂養(yǎng)異族,今日他若是身死,靈性必然墮落。”
“所以,他找上了來財商會的琉璃和我。”
李幼時淺聲說道,“馬闖說的萬靈村的故事有所差漏,當(dāng)初萬靈村還有一人存活。
這活下來的人,便是黃泉。”
“可歌可泣的複仇?”
顧東言眉頭一挑,錦毛鼠順著梁柱跳迴他的肩頭。
“即是複仇,也要一個真相。”
馬闖從二樓上來,臉上的長疤格外顯眼。
手持環(huán)頭大刀,一邊搖頭晃腦,一邊兇惡地望向佛子。
忽而放聲大笑,“你們知道萬靈村活下來的人叫黃泉,那麼你們可知當(dāng)初去萬靈村傳播褪凡法門的怪人又是誰?”
“來,讓我來告訴你們,當(dāng)初去萬靈村傳道的人就是寒山寺的禿驢!”
“一口一個慈悲為懷,卻是幹著最惡心的事情。
如果不是他們肆意妄為,根本就不會出現(xiàn)萬合集市這種惡心的東西,更不會有那麼多人死去!”
“佛子啊佛子,你既然是寒山寺的人,自然也願意為寒山寺承擔(dān)起這份罪惡不是嗎?”
笑聲既癲又狂,在黃泉客棧內(nèi)徘徊不止。
可佛子神色不變,李幼時亦然,甚至連黃泉都不為所動。
唯一有變化的,隻有什麼都不知道的顧東言以及二樓來財商會瑟瑟發(fā)抖的眾人。
李幼時淡然道,“六皇子給你說的就是這些麼?”
“什麼意思?銀麵捕頭莫非是認(rèn)為此事還有隱情?”
馬闖不怒反喜,從身後的包裹裏掏出一件僧袍,樣式與佛子身上的僧袍一般無二。
僧袍破舊泛黃,即便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來有些年頭。
冷哼一聲道,“我好歹也是六扇門的捕頭,沒有確鑿的證據(jù)怎會信口開河。”
李幼時紅唇輕啟,“馬闖,年三十三,小漁村人士,於固和元年以流民之身入京。
固和九年,以賤籍入六扇門。
固和十三年,得暗衛(wèi)褪凡途徑秘藥入褪凡,得捕頭之職。
我說得可對?”
“對又如何,我之身份與寒山寺這群骯髒的禿驢有何幹係?
顧左言他,證據(jù)當(dāng)頭,銀麵捕頭還想狡辯?”
“嗬,馬捕頭今年三十有三,思緒卻不及十三歲的少年。
暫且不說,六皇子如何得萬合內(nèi)有寒山寺僧人遺物,單單是這客棧之外詭異莫測,你卻進(jìn)出無礙,馬捕頭卻從未想過有不對勁之處?”
“詭異莫測,堂堂李家三小姐,銀麵捕頭也能說出這種謊話?”
馬闖自是不信,三日內(nèi)他少說出入十來迴,光是入門的銀子都交了一大把。
再說,他還看到不少人從客棧出入。
既定的事實擺在眼前,怎麼可能會相信李幼時的無稽之談。
“謊話?馬捕頭不是親近那些商隊成員,可曾見過商隊成員出入?
又不妨再想一想,你出入後客棧內(nèi)又可否少人?”
本在旁邊不動聲色的顧東言,此刻眉頭一凝。
別說是馬闖,就算是他也不曾想過這個問題。
按照李幼時所說,往來出入的並無一人是人,反而全是精怪。
若是這些精怪真的長得如當(dāng)日他見到一般,再戴上特定的服飾擋去古怪的特征。
即便麵對麵,也不一定能分出來它精怪還是人。
“這又能說明什麼?”
馬闖額頭上隱隱出現(xiàn)汗珠,聲音有些許顫抖。
他在六扇門當(dāng)值的經(jīng)曆可不是鍍金上去的,經(jīng)曆在腦海裏重新轉(zhuǎn)了一遍便信了七八分。
但,六皇子殿下沒道理欺騙他!
就連他的褪凡者秘藥都是六皇子殿下的賜予,欺騙他對六皇子殿下沒有一點兒好處……
李幼時仿佛能看清馬闖心中所想,冷笑道,“這說明,你那位心心念念的六皇子殿下,跟二十年前在此處傳凡人褪凡途徑的怪人有密切關(guān)聯(lián)。”
“不然就憑你,能以區(qū)區(qū)得流民之身六皇子殿下青睞?甚至於得了褪凡者秘藥?
身為小漁村遺子,卻為真正的仇人效力。
認(rèn)賊作父,說的就是你這種愚昧之徒!”
言畢,馬闖冷汗淋漓,瞳孔渙散,嘴中一直重複不可能三字。
雙手顫抖時,手中的僧衣失手掉落在地上,加諸於‘僧衣’上的妄像破去,竟顯現(xiàn)出一張人皮。
“南摩,還需製他一製。
馬闖大叔此刻心性破碎,離墮落恐隻有一步之遙。”
佛子看著落地的人皮歎了一口氣,手中撚上一串佛珠。
此妄相之術(shù)並不高明,馬闖拿出來的第一時間,他便已經(jīng)看破。
之所以不揭穿,怕的便是馬闖會因此心神不合,於紅月映照之時再起波瀾。
不曾想,這僧衣幻象居然如此經(jīng)不起波瀾,在這種重要節(jié)點現(xiàn)了原形。
“我此刻不便出手!”
李幼時搖了搖頭,她本意是擊碎馬闖的攻擊之心,怎料馬闖心性如此不堪,再見一見這人皮,已經(jīng)有魔怔之相。
也不知他是怎麼渡過褪凡的那道劫難。
現(xiàn)黃泉已快完成舉措,她需省力應(yīng)對它事……
思索之下,把目光放在了顧東言身上。
“東言可有法子拖他一拖,待我解決黃泉弄出的事情後,製他輕而易舉。”
客棧外四麵八方的猙獰影子映入錦毛鼠的視野。
顧東言深吸一口氣,顧不上藏拙,沉聲道。
“可以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