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賊喊捉賊…”
顧東言冷笑一聲,白裳舞動,身前畫卷鑽出一群野獸,既有之前見過的大蛇,也有威風凜凜的巨狼。
隻見他雙眸睜開,眼中星光點點,被召喚出來的野獸朝季無常蜂擁而去。
季無常一個後翻,像是紙片被風掀飛一般,攬月樓的高臺隨之拔地而起。
大蛇的身軀纏繞上紅漆高柱,巨狼的四肢在拔高的地基上狂奔。
包裹著攬月樓的“幕布”轟然倒塌,露出一個屍橫遍野的戰場。
鮮血在在鮮血中流淌,屍體在屍體上堆砌。
高高在上的攬月樓,宛如一艘血海中的小船,四處飄搖。
“呀呀呀,顧二爺誤會了,我可不是什麼你的同類。
我當初之所以被通緝,是因為那位皇帝容不下我,容不下我掌管的這一個小小的攬月樓,更容不下吾主在大虞傳教。
你且聽……”
高臺依舊在繼續拔高,季無常站在上麵哼著古怪的曲調和歌詞。
[人間獄,人間獄,苦難何其多;
生來贖罪,死去贖罪,罪孽何其重。
聆我音,聽我言,眾生成渡舟;
明理自然,順從自然,吾等生來惡。
融我身,融我心,銷苦減劫難;
見於苦海,行於苦海,登仙臨彼岸。]
霎時間,血海之中鑽出一片茂密的樹林,鮮血在枝幹上,在樹葉上,在果實上……
滴滴答答!
那些東西是顧東言曾經在白莊見過的,一群根須上長著人頭的——美人樹!
他召喚出來的野獸在數量上與這些美人樹相較起來,不如滄海一粟。
密密麻麻的頭顱,讓諸多貴族既驚又恐,更重要的是每一具頭顱的口中,都傳來為歌詞的附音。
朦朧而又令人頭皮發麻。
一炷香之後,曲停人歇,季無常又端起來酒杯,在嘴邊輕輕一碰,之後開始搖頭晃腦,歎息道:“世人皆說這地獄何在?
可不曾想,其實這地獄就在人間啊!”
“我們整天搗鼓著褪凡,褪來褪去可又偏偏逃不過一個凡字。
什麼七情什麼六欲都是神隻們賜予我們的懲罰,隻有當我們把這些欲望褪得一幹二淨想,我們才會從地獄迴到人間!”
“可我們為什麼不尋找其他的方式迴到人間呢?
不用褪凡的方式,而是用死亡的方式?
死亡,同樣能讓我們靈性擺脫該死的七情六欲。”
說道這,季無常停頓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狂熱。
“我們賜予眾生死亡,我們賜予眾生解脫。
我們要這地獄空無,我們要這人間變為人間!”
這是多麼宏偉的願望,縱然是墮落者也能迴到他們應有的歸處!
顧二爺(艾德琳),你拋棄那讓你滯留在世間接受苦難的星主,投入我們的懷抱。
隻要你獻上星主如何利用信仰的方式,我們將寬恕顧家的叛逆(我們將賜予佛羅曾經大虞才擁有的助力)。
屆時,你將擺脫一切,前往無災無痛的彼岸,而不是在這地獄裏痛苦地重複一遍又一遍的苦難(屆時,你將把佛羅打造成第二個大虞,成為至高無上的女王)!”
靡靡之音,在不同人都耳中呈現出不同的效果。
它在蠱惑著顧東言和艾德琳說出關於星主的秘密,至於其他貴族不過是捎帶手的事情。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所有人都見到了攬月樓背後,浮現出如仙界一般的彼岸!
總司臉上的烏鴉麵具逐漸長出尖銳的鳥喙,長出茂密的羽毛,最後變成一隻真正的烏鴉。
雙翅一震,一邊在總司頭頂盤旋,一邊扯著扯著破鑼嗓子發出咻人的聲音。
“死啦,要死啦!”
“死啦,要死啦!”
“死啦,要死啦!”
總司身軀一震,再抬眼看的時候,攬月樓背後哪裏還有什麼仙境,隻有一張黝黑的大嘴,等著眾人一個一個排著隊跳進去。
急忙抓住艾德琳,想著一個縱越遠離這該死的怪物,卻不料被顧東言一把摁在原地。
“你這是幹什麼!”
總司紅色的瞳孔中靈性流轉,某種攻擊的手段悄然凝聚。
“你要是後退才是中了那個家夥的把戲!”
顧東言漠然道。
窺真之下,除了季無常和季無常所在的攬月樓,一切虛無,無論身前身後,都是一片帶著尖牙利爪的黑暗。
“黛安,聽教主的!”
艾德琳迴過神,冷靜地說道。
方才從季無常嘴裏吐出的條件的確很具有誘惑力,但有兩個致命的缺點。
第一,他完全不清楚,佛羅之所以能擁有現在的地位完全是基於星主尊上賜下的機械類途徑。
第二,他並沒有抓住艾德琳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欲望,也就是“意”。
讓佛羅變得強大隻是實現艾德琳‘意’的一種手段,並不是最終目的。
總司黛安雖然不解,但對艾德琳相當順從。
眸子中靈性微微消散,隻餘下烏鴉還在天空中盤旋。
顧東言見狀,也收迴了自己的手掌,收迴的同時一尊小雕像出現在悄然出現他掌心。
抬起頭,望著沉溺於自己世界的季無常說道,“所以,你拖了這麼長時間,東西找到了嗎?”
艾德琳不解,東西?什麼東西?他在找什麼東西?
聲音傳到季無常耳中,立刻讓季無常臉上露出熱切的笑容。
“當然是沒找到,要是找到了,就沒有你們顧家將功贖罪的機會了!”
另一頭,群星殿堂內,一個戴著黑色鬥笠的人正站在星主雕像麵前,貪婪地四處嗅著信仰的味道。
忽然身軀一僵,而後猛地抬頭,望向一隻正懶洋洋曬太陽的老鼠。
“你就那麼想知道使用信仰的方法?”
顧東言通過錦毛鼠將群星殿堂內的場景盡收眼底。
頭頂上戴著黑色鬥笠的人必然是季無常無疑。
既然他是季無常,那出現在這個攬月樓上的季無常又是誰?
隻聽攬月樓上的書生放縱大笑,樓臺拔高的速度愈發加快。
“嗚哈哈,這是當然,但凡褪凡到玄階和地階的人誰不想要那信仰的使用之法。
它不僅能讓我們穩住自身不陷入墮落,還能讓我們看起來像個真正的……人!”
季無常的話讓艾德琳毛骨悚然。
什麼意思,難道他真的不是個人?而是跟顧東言說的一樣是一個墮落者?
如果墮落者也有如同人類一般無二的外表和思想,那他們還能被稱為墮落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