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海當然不是個蠢貨,他要是愚蠢的話也不會坐上刑部侍郎的位置。
很快,白莊裏麵就出來了一個穿著光鮮亮麗的胖子。
寶蓋帽,八字胡,腰上別著一條翡翠腰帶。
這人不是裘海,而是裘海的管家,跟著他妻子的嫁妝一並過來的管家。
胖管家一路小跑氣喘籲籲,巴掌寬的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
眼睛被臉頰上的肉擠成一條縫隙,在莊子門口伸出他的一雙胖手,用誇張的語氣道,“守門的兩個下人是新來的,不太懂事怠慢了幾位,還請貴客勿怪!
外麵天寒地凍,幾位先快快請進。
顧柏鬆晃了晃手中鬥笠,笑問道,“怎麼,我顧柏鬆當不起他裘海親自來接,派了你這麼一個小嘍囉來糊弄我?”
胖管事也不惱,笑嗬嗬地收迴了手,放在他圓滾滾的肚臍上。
“哎呦,幾位貴人誤會了,不是老爺不來,今天是大朝會,老爺這會兒正去上值呢!”
不過,昨夜老爺就已經吩咐下來,說今天會有幾位從六扇門來的貴客要來查案,前些日子莊子裏出的命案就全依仗幾位貴人了。
在莊子內如若需要配合,幾位大可差遣小的,還請幾位貴人務必盡快將該死的兇手繩之以法,越快越好!”
顧柏鬆目光一滯,時刻觀察著老大臉色的孟連立刻會意。
徑直走上前,一把抓住胖管事的衣襟,不怎麼粗壯的手臂竟把二百斤的胖管事給提到了跟前。
用惡狠狠的語氣說道,“你在教我們六扇門做事?”
孟連長得兇神惡煞,又有一把子力氣,在某些時候的確比兩個細皮嫩肉的公子哥更具有威懾力。
雙腳浮空的胖管事連忙搖頭,“不敢不敢,這都是老爺吩咐,小的,小的隻是聽從老爺的吩咐做事。”
瞧著肥肉堆積的臉上寫滿了恐懼,顧東言不由好奇,怎麼真的有人能做到又蠢又慫?
“行了孟連,不必在他身上浪費時間。”顧柏鬆重新把鬥笠戴迴頭頂開口道,“先去莊子裏麵的靈堂瞧瞧死者,那個誰,帶路吧!”
“算你好運!”
孟連冷哼一聲,把胖管事重重放下。
胖管事定了定神,微微顫抖地擦了擦額頭上已經變成豆粒的汗珠,站在灰白色的臺階上說道,“貴人這邊請,莊子的靈堂在這邊。”
三人跟在胖管事的身後進了白莊。
白莊很大,大得出乎預料,即便在外麵已經略窺全貌,進來之後顧東言依舊為這個莊子的占地麵積感到震驚。
別的暫且不說,單是腳下這條三米寬的長廊,放眼望去都不見盡頭。
長廊的兩側樹木環繞,枝葉低垂。
每棵樹粗壯的軀幹周圍固定有漆黑的鐵片,上麵貼著用紅布裁剪出來的的‘囍’字。
多走幾步,還能看到掛在牆簷邊緣寫著“百年好合,永結同心”的大紅燈籠。
就這光景,如果不是京都府衙接到報案,誰都不會想到白莊居然發生了命案。
顧東言眼睛微瞇,放緩了腳步,“對了堂兄,白莊案件的報案人是誰來著,我在案宗上好像沒有看見。”
“我也不知道,聽說是府衙的門口重鼓響了,報案人卻不見蹤影,隻在府衙門口留了白莊發生了命案的信息。”顧柏鬆隨口迴答道。
走在前麵的胖管事耳朵動了動,冷哼一聲道,“要我說,那人就是多管閑事。
我家老爺可是刑部侍郎,在自己莊子死了人,老爺自然會把事情查一個水落石出。
那人去報案不僅讓我家老爺丟盡了臉麵,還要勞煩幾位貴人前來查案,簡單的事情愣是被搞他得這麼複雜。”
“說不定報案的人就是擔心你們那位刑部侍郎大人查不出個所以然。”孟連陰惻惻地說道,“你瞧瞧周圍,死了11個人,白莊依舊張燈結彩,就算結果查出來也很難有說服力啊!”
胖管事身形一滯,又立馬恢複了正常,語氣平淡道:“貴人說的是,那就勞煩貴人費心費力了。”
孟連臉色黢黑,果然,在嘲諷這方麵他的天賦可以忽略不計。
豁出老臉陰陽怪氣的一拳居然打到了棉花上,怪不舒服的。
又走了一小會,幽長的長廊突兀地冒出一個分岔路口,多出來的那個支路口周圍桃花滿樹。
有人立於桃花樹下,一襲紅衣任由花瓣飄落在身。
見眾人靠近,忽而雙手持笛,將紅唇覆於其上,笛聲悠然而起。
“這人是誰?”
顧柏鬆停下腳步,朝著女子望去。
隻見該女子背對眾人,青絲如瀑,唇角傳來的笛聲淒淒切切如泣如訴,勾人淚水。
“迴貴人,她是近兩天才來白莊借宿的客人。”胖管事迴答道。
“是嗎?”顧柏鬆右手至於鬥笠邊緣,露出半個眼眶。
注視片刻後搖頭一笑,“音律不錯,走吧管事,正事要緊!”
胖管事頷首,繼續在前方帶路。
顧東言跟在顧柏鬆身後,倒是多看了那女子一眼,莫名有股熟悉的感覺。
後麵的路上倒是沒有出現什麼新的岔口。
沿著長廊走到盡頭,就能看到一處寫著義堂的牌匾以及牌匾後麵的小院落。
院落內,11具屍體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露天的場地,下麵墊著草席,上麵蓋著白布。
“幾位,這便是案件中死亡的11位家傭了。”
胖管事站在義堂門口但沒有進去,反而在旁邊側著身子說道,“幾位貴人還恕小人無禮先失陪一會。
方才路上碰見的那位客人恐怕不認識迴去的路,小人先送那位客人迴房,再過來聽候幾位貴人的差遣。”
顧柏鬆擺了擺手,“去吧,反正後麵也用不上你了。”
胖管事微微欠身致歉,隨後健步如飛,像是迫不及待。
顧東言挑了挑眉問道,“這麼著急,莫非剛剛那女人是刑部侍郎養在莊子裏麵的小妾?”
“說不準,反正不是個什麼好東西。”顧柏鬆微微一笑,大步邁入院子,“孟連,去把他們身上的白布掀開!”
草席是廉價草席,白布是破舊白布,孟連挨個將白布掀開之後,探出個腦袋瞧著的顧東言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乖乖,他們真的是死了而不是睡著了?”
這一張張麵色紅潤的臉頰,隻從外表上來看,恐怕比他還要健康啊。
“嗯,他們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顧柏鬆隻看了一眼,便立馬推斷出這些屍體目前的情況,走到最近一具屍體麵前再他額頭上輕輕敲了幾下,屍體內部立刻傳來清脆的迴響。
“諾,他們身體裏麵的血肉已經被吃空了,你現在看到的隻不過是一具皮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