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東言橫刀收入拐杖中,默默調息,緩慢恢複他的靈性。
如果能進星宮,倒是可以瞬間補滿靈性,隻是當下這種情況,並不是很方便進入星宮。
“門開了!”
佛子陡然間說出了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什麼門開了?客棧的門不是早就被打開了嗎?
沒等腦海裏的想法打個轉,顧東言就聽見客棧內,齒輪哢嚓哢嚓的聲音響起。
地麵攢動,牆體振動,桌椅顛簸。
偌大的客棧,頃刻之間化為一處…戲臺。
帷幕緩緩掀開,客棧…不,舞臺之外,日月齊空陰陽交融。
臺上紙人載歌載舞,臺下賓客…滿座。
眾人警覺不已,唯有馬闖放聲大笑,血淚四溢。
“日月當歸,天下大亂!
我明白了,哈哈哈我明白了!
什麼天下民生,什麼黎民百姓,他們都不在乎。
不管有沒那怪人,我們小漁村都注定該死,你們萬靈村都注定該死,所有人都注定該死……”
黃泉抬起頭,身上壽衣的圖案在日月的映照下栩栩如生。
像一個戲子。
身旁的琉璃目光呆滯,雍容華貴的氣質變成了玻璃櫥窗中的洋娃娃。
唯有李幼時早有預料一般,手中捧著一份黃色的帛書。
“戲幕起,戲幕落,誰言真,誰道假?”
“主人歡,賓客悅,多登臺,多悵惘。”
“諸位此時還不起舞,更待何時?”
一隻六耳猴,在臺下高聲歡唿,手持花籃,步履輕盈,四處散花。
“聒噪,當初萬靈村的事情是你幹的吧?”
臨了近了,黃泉愈發(fā)平穩(wěn),朝著四處亂竄的六耳猴,“死的精怪是你的兄弟,你殺死兄弟嫁禍給自己的契主,我想知道你得到了什麼?”
六耳猴跳上舞臺,腦袋頂著黃泉的額頭,貼緊黃泉的身體,眼睛對著眼睛,一字一頓。
“力量,權利,未來,它們如同蜂蜜一樣瘋狂地湧入我的心。”
它把黃泉推了個翹咧,在紙人的舞步中遊走。
向著高懸於天空的紅月,高聲道。
“我還得到了月之常羲的注視。
祂賜予我無可比擬的力量,祂的目光如此溫柔,祂的樣貌如此神聖美麗。”
花籃中的鮮花如煙火般噴射而出,六耳猴爬上舞臺的高架,背對月亮張開雙手。
“我得到了一切!”
黃泉對六耳猴的演講不感興趣,淺淺打了個哈欠繼續(xù)。
“那個人呢?”
“人?
你說月之使者?
哈哈哈,他完成使命之後,自然是迴到月之常羲的懷抱。”
六耳用尾巴掛住旗桿,在高空左右搖擺,咧開一張半張臉的大嘴。
……純路人顧東言表示,六耳猴的這個表情真的醜。
尤其是在窺真的視野下,更醜了。
他在六耳猴身上看見了五雙長著長毛的眼睛,八顆漆黑的心髒以及二十四根腐爛的舌頭。
若不是他自己本身的心理素質過硬,恐怕用窺真見到六耳猴本相的第一眼就會雙腳發(fā)軟。
但話又說了迴來,這隻六耳猴的本相已經如此,難道它還不算途徑的墮落者?
還是說,他就是路維口中有理智的墮落者?
顧東言一扭頭,接下來的景象讓他毛骨悚然。
——佛子原來手上的佛珠是一連串的骷髏頭,身後隱約浮現出一具無頭佛像,他連同他身後的無頭佛像,胸膛中空空蕩蕩,不見其心。
——馬闖四肢被骷髏頭束縛,四肢插上奇怪的刀劍,鮮血淋漓。
——李幼時的腦袋被‘線團’纏住,一頭披肩的眼睛宛如古希臘神話中的美杜莎。
——黃泉、琉璃、嬤嬤身上都出現了不可思議的變化,每一處都向墮落者靠近。
就連他自己,身上也出現了‘非人’的變化。
他似乎多長出了兩個腦袋,一個慈眉善目,另一個兇神惡煞。
“快…快躲進星宮!”
顧東言念頭一起,但很快這個念頭被右邊的顧東言腦袋給按了迴去。
“星宮,躲什麼星宮,你就是走了那個該死的畫家途徑才會看到這些晦氣的東西。
說不定就是星宮的幕後黑手跟星宮背後之人所打的主意!”
左邊慈眉善目的顧東言接嘴道。
“世間困難繁多,你忍心看著他人受罪而自己逍遙快活?他們都是你的朋友,你要留在外麵殺掉他們,幫助他們脫離此間苦海。”
“生於世間,自當追求自己的逍遙快活,怎麼被這種無聊的事情困擾?
聽我的,直接遁走,那些高高在上的序列神隻根本不會在意一隻螞蟻的亂跑。”
“不可,若是聽這蠢貨,到時三災加身,六劫朔源,受累的自有自己。
何不送這些苦命人一程,讓他們脫離無邊地獄。”
兩種聲音在顧東言腦海中吵吵嚷嚷,讓他苦不堪言。
片刻後,又是一聲南摩傳來,顧東言長在左右兩邊的頭顱齊齊閉嘴,而後瞬間如泡沫般破碎。
“南摩,靜心摒棄雜念,紅月不可直視!”
佛子盤腿坐於原地,身上金光燁燁與籠罩幾人的緋紅色月月光相互消融。
顧東言瞳孔驟縮,靠,剛剛難不成是被汙染了?
低頭之時,又頓感肩頸酥麻發(fā)癢。
這狗日的六耳猴真他娘的陰險,一連串的浮誇動作,隻為誘導他們朝頭頂上的那一輪紅月望去。
若是看的時間久了,他的腦袋兩側說不定還真的會多長出兩顆腦袋。,
但實際上,客棧內唯一受到影響的,就是顧東言以及二樓的商會眾人。
不僅佛子沒事,就連與六耳猴對峙的李幼時和黃泉等人也是絲毫不受影響。
李幼時手中捧著的黃色帛書,一條金龍從中騰空而出。
鱗甲耀身,目如寒潭,龍角聳威,盤旋天際。
額首之間,其中一道人影坐落其上。
“月之使者!?”
“大虞皇帝?!”
六耳猴與黃泉同口異聲。
猴子眼中流露出驚喜之色,而黃泉眼中卻是充斥著難以置信。
“為何如此?當年送來褪凡途徑的人怎麼會是大虞皇帝?”
黃泉顫抖著聲音,搖了搖頭,轉頭向著李幼時。
“你早就知道了對嗎?難怪佛子會說,我不會願意知道真相。”
“人命如草芥,生靈為螻蟻。”
“我為三皇子謀劃多年,利用三皇子的勢力把萬合納入自己的管控。
結果到頭來,所有的事情從一開始就是別人規(guī)劃好的一場荒誕的舞臺劇。
真相…複仇,嗬嗬嗬,不過是取悅他人的一場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