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午飯，四個人吃得不算豐盛，但也不算簡單，反正填飽肚子是不成問題的。


    隻不過葉林飛因為從小在孤兒院的經曆，他吃飯一直都不太能吃多少，而且現在又光顧著和李明燁說話，筷子幾乎都沒怎麼動。


    虎紋羽在一旁看似在和冷若鋒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什麼，實則也是注意到了葉林飛這邊。


    和冷若鋒說完了一些關鍵事情後，虎紋羽拿了一個空碗夾了一些菜後站起身來，端著碗走向葉林飛那邊。


    他將盛有菜的碗輕輕放到葉林飛身邊，然後坐在他旁邊，一隻胳膊搭在桌邊，一邊看著葉林飛說道：


    “葉老師，再不吃菜要涼了，有什麼話吃完飯再說吧，反正時間有的是。”


    說完後他瞥了一眼李明燁，對方也正好是有些不爽地看著自己，表情似乎在說“你幹嘛來打擾我們”的意思。


    不過虎紋羽自然是不吃這套的，在場的人要說臉皮厚，嘴巴欠，就屬他能排第一。


    葉林飛也好像意識到自己確實從剛才開始就沒怎麼動碗裏的東西，他看了一眼碗裏的菜後側過身，看著坐在身旁的虎紋羽，迴道：


    “謝謝，但是。。你這夾得也太多了吧。。。”


    “這哪裏多？沒事，你吃不完的剩那兒，我幫你解決後麵的。”


    虎紋羽拿起筷子夾了一道菜，喂到葉林飛嘴邊，他完全無視坐在葉林飛另一側的李明燁此時有些異樣的目光。


    一邊將夾著菜的筷子又往前伸了伸，一邊說道：


    “葉老師，張嘴。”


    “。。？不用。。我自己來。。。”


    “害羞什麼，又不是第一次喂了。”


    “。。。”


    葉林飛是真的擔心虎紋羽後麵還會不會說出點兒其他的事情，比如第一次去他家時，因為他發燒無力又嫌藥苦，所以嘴對嘴喂藥一類的。。


    私下也就算了，主要現在冷若鋒和李明燁都在場。


    見對方一臉故意為之的笑意，葉林飛也是沒有什麼其他好說的，虎紋羽的“持之以恆”，他可是領教過的。


    他微微將嘴張開。


    虎紋羽將整理好的菜小心地送入他的口中，避開了他下唇的傷口。見對方開始咀嚼後才放下筷子，一副這一桌子菜是他做的神色，有些自滿地問道：


    “好吃嗎？”


    “嗯。。就是有點兒硬了。”


    “那是因為放久了，溫度下來了就不軟了，所以才要趁熱吃。”


    “。。剩下的我自己來吧。。。”


    虎紋羽看了一眼對方泛紅的臉，笑了笑：


    “好吧。”


    見葉林飛終於開始認真進食了，虎紋羽也是苦笑著。


    他這輩子還是頭一次給人喂飯呢。


    見虎紋羽坐過來了，李明燁自然也隻有一個勁兒悶頭幹飯的份，吃完後又去盛了一碗。


    看著葉林飛吃飯的側臉，虎紋羽手托下巴，欣賞了一番後開口道：


    “對了葉老師，一會兒我出去看下外麵的情況，你們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就跟我說，微信發給我也可以，一會兒我順便帶迴來。”


    “嗯，那我想一下。”


    這個地方和虎紋羽的別墅一樣，周圍都隱蔽安裝了特殊裝置，所以就算用手機發信息打電話，外麵也無法獲取這裏的定位。


    這都要托冷若鋒這個技術天才的福，才能讓虎紋羽在很多方麵上都事半功倍，也沒有後顧之憂。


    閑暇的時間總是在不經意間就打發過去了，午飯後，虎紋羽出去打探情況，李明燁在書房裏的電腦上整理工作室相關事宜，廚房裏隻是葉林飛和冷若鋒來收拾碗筷。


    見冷若鋒熟練地拖地擦桌，正在洗碗的葉林飛笑著說了一句：


    “沒想到你做這些事也那麼在行，我還以為你也像紋羽那樣是個大少爺，這些廚房的事不太拿手呢。”


    冷若鋒一邊繼續著手上的動作，一邊看了一眼葉林飛後，也笑著迴複道：


    “其實紋羽做飯的手藝比我好，有機會的話，你一定要嚐嚐他做的菜，和外麵餐廳的沒啥大區別。”


    “真的嗎？”


    葉林飛聽後是有點驚訝，虎紋羽光從外形和為人上來看，怎麼都無法和能做得一手好飯菜的印象聯係起來，主要他和廚房實在是太不搭邊了。


    好像早就料到了葉林飛的反應，冷若鋒隻是笑了笑，他直起腰身，將拖把拿到水池處，清洗後便將其搭在了池沿上。


    他走向還在洗碗的葉林飛，問道：


    “要幫忙嗎？”


    “不用，快洗完了。”


    冷若鋒放下剛才因做事而卷起的衣袖，背對臺麵，雙手手肘後搭在臺邊，他注視著葉林飛的側臉，稍微瞇了瞇眼睛，嘀咕了一句：


    “難怪紋羽會迷上你。。。”


    這句話音量不大，更像是他說給自己聽的，又因為有水流聲的打擾，所以葉林飛並沒有聽到冷若鋒在說什麼。


    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冷若鋒態度輕鬆地問道：


    “葉老師，你知道我和紋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嗎？”


    “嗯，知道，他跟我說過的。說你們兩家是世交，從祖輩起關係就一直很好，說有時過年也會去你家看望你的家人。”


    話說到此處，葉林飛突然想到虎紋羽之前說的關於他母親的話，手裏的動作隨之停了下來，隻剩嘩嘩的流水聲孤獨地迴蕩在廚房裏。


    “葉老師？”


    “啊。。？”


    冷若鋒這麼一叫，葉林飛才意識到手裏的泡沫已經存在很久了，他立刻又開始繼續洗碗的動作。


    有些事情，葉林飛在虎紋羽的麵前始終開不了口去問，比如他現在就非常想知道虎紋羽的母親那件事的真相，父親現在又在哪裏？


    因為那句“殺害母親的兇手”一直迴蕩在葉林飛的腦海裏，久久不能散去。


    他關上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後又用毛巾擦拭了一下。走到剛才吃飯的臺麵前，端起李明燁為他萃取的咖啡。


    “咖啡已經冷了，我幫你加熱一下吧。”


    “謝謝。”


    冷若鋒接過葉林飛的咖啡後，走到爐灶邊，他拿出一個土耳其壺，將咖啡直接倒了進去，點燃爐子上的火後將壺放了上去。


    等待咖啡加熱的期間，葉林飛坐在高腳凳上，他想開口說些什麼，但和冷若鋒又不是很熟，最終也不知道以什麼話題介入。


    隻是想到這次他和虎紋羽把自己和李明燁從“地工”裏救出來的事情，葉林飛才緩緩開口道：


    “這次，謝謝你。”


    冷若鋒一隻手插在褲兜裏，另一隻手握著壺的把手晃動了一下壺身，把裏麵的咖啡來迴晃蕩了幾圈，隨後說道：


    “葉老師，跟我不用這麼客氣，你就把我當成新交的朋友吧，幫朋友一個忙而已，沒什麼。”


    “嗯。”


    “對了，紋羽跟我說他在你那裏學畫一年多了？”


    “是的，他有畫畫的天賦，吸收也很快，所以他的進度比我以前的學生都要快不少。”


    “他確實學東西很快，他一開始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在開玩笑呢，我以前可從沒見過他畫什麼畫，更不覺得他有什麼藝術細胞，除了大學有一次去他家找他的時候在書房裏看到的一幅，畫得醜死了。。”


    “你和他上的是同一所大學嗎？”


    “不是，我們連留學的國家都不一樣，隻是每年寒暑假迴國時才能聚一聚，那個時候的紋羽跟現在，差別真的很大。。。”


    “他以前是什麼樣的人？”


    “他以前啊，臉皮沒現在那麼厚。”


    “。。。”


    “而且性格也不太一樣，以前的他不管對誰都很熱情，見人有難就想要去幫忙，所以他人緣一直都很好，再加上長得又帥，女人緣也很好，我記得那時伯母就一直在問他什麼時候才能交個女朋友，帶迴去給她看看一類的話。”


    “。。那他。以前交過幾個女朋友？”


    葉林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個問題出來。


    冷若鋒繼續轉動著手裏的壺把手，見咖啡已經開始冒泡了，這個溫度入口剛剛好。


    他一邊關掉爐上的火，一邊將壺裏的咖啡倒入杯子中，把咖啡遞到葉林飛手裏後，說道：


    “一個都沒有，雖然有很多女生追他，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一個都看不上，那些可都是別人踩著風火輪都追不來的絕色呢。”


    “一個都看不上？？”


    “嗯，不過現在我算是知道原因了。”


    看著喝著咖啡的葉林飛，冷若鋒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說道。


    不過冷若鋒說的原因可不是葉林飛想的，隻聽葉林飛說道：


    “我猜是他要求太高了吧。。”


    “某種角度來說的話，算是吧。”


    盯著葉林飛的臉，冷若鋒迴道。


    喝了一口咖啡，葉林飛又問道：


    “你說他之前的性格和現在不一樣，那他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


    聽到這裏，冷若鋒眼眸稍稍垂下，他坐在了葉林飛旁邊，十指交叉後搭在膝蓋上，想了一會兒後，才開口說道：


    “在他21歲那年，他們家發生了一次嚴重的變故，那次事件幾乎把他整個人摧垮了。”


    聯想到之前虎紋羽告訴他的內容，葉林飛大概猜到了變故是什麼，不過他還是有些顫抖地問道：


    “什麼。。變故。。。？”


    轉過頭看了看葉林飛，冷若鋒問著他：


    “葉老師，你有注意到紋羽戴表的那隻手腕嗎？”


    “嗯。。之前有一次，我不小心碰到了他那隻手腕，結果發現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傷疤。”


    冷若鋒聽後停頓了一下，做了一個深唿吸，隨後才又慢慢開口道：


    “紋羽他。。。”


    又是一陣沉默，他眼神仿佛有一瞬間的呆滯，隨後像是被什麼給拉迴似的，才又艱難地微微張開嘴：


    “他以前自殺過。。。”


    此話一出，葉林飛的整個身體猶如被凍住了一般，他雙眸不自覺地睜大，出神地看向對方，半晌後才顫抖著唇重複了一遍：


    “自、自殺。。。？”


    “是。。不過好在未遂，那次如果我再晚一點發現，他多半救不迴來了。”


    “。。。。。”


    這個消息讓葉林飛內心倒抽一口涼氣。


    這個世界上許多事，隻要不是和生死有關的都不是什麼真正的大事，所以能讓一個人有輕生的念頭，那是經曆了怎樣的內心衝擊和對生活的絕望才會萌生出的想法。


    虎紋羽在葉林飛的麵前始終是一副對事輕鬆愜意的樣子，而且一直保持著笑容，盡管有時的笑意是挑逗的，但總體來看都是一個對生活充滿積極態度的人，怎麼都和“自殺”這個詞扯不上絲毫關聯。


    看著葉林飛因太過震驚而有些像時空停滯般的表情，冷若鋒則是露出了與其截然不同的平靜神色。


    他也沒有想要隱瞞什麼，而且自然也猜到了葉林飛現在想要問的問題。


    唿了一口氣，冷若鋒說道：


    “他手腕上的那隻手表是虎叔叔送給他的，不過他一直都放在書櫃裏。那次變故後，他整個人都變了，把自己鎖在家裏幾個月不出門，要不是我隔段時間就會用他家的備用鑰匙去家裏看一下，恐怕他人早沒了。


    當時他割腕的程度太深了，手腕上才會留下那麼大的疤痕，紋羽其實以前是不怎麼戴表的，隻是為了掩蓋疤痕才一直戴著。況且那塊表畢竟是他父親送給他的，戴在手上也可以當個念想，因為冷叔叔到現在也。。。”


    葉林飛聽著冷若鋒講的這些過往，這都是他所不知道的從前的虎紋羽，想著剛才在房間裏，自己居然還那樣質疑他，葉林飛更是自責到極點。


    他眉頭微微皺起，有些神傷地輕聲說道：


    “。。我剛才，居然還懷疑他。。。”


    冷若鋒“嗯”了一聲，疑惑不解：


    “你懷疑他什麼？”


    “他說在我手機裏裝了追蹤器，我又想到之前他跟我提到的關於【奇地】的一些事，所以我以為他。。。”


    “你以為他和【奇地】勾結要對你不利？”


    葉林飛手扶了下額頭，此時他前額的傷又有些隱隱作痛：


    “。。。我。。當時肯定是腦子不太對勁。。竟然會那麼想。。不過紋羽後來跟我說了，他是為了他母親才。。。”


    說到這裏，葉林飛沒有繼續，因為這件事給他帶來的震驚太大了，完全和他長期以來所想象的對方的家庭情況沒有一點沾邊的。


    不過冷若鋒自然沒有要怪葉林飛的意思，反而是很理解他有這樣的想法，畢竟這是正常人該有的合理反應，更何況像葉林飛這麼單純的人。


    隻是對於虎紋羽，冷若鋒希望葉林飛了解到更多真實的他，不過有些事由自己來說好像又不太合適，而且他也不知道到目前為止，虎紋羽到底告訴了葉林飛多少。


    所以最終，冷若鋒也隻是點了一下，說道：


    “葉老師，我想紋羽已經跟你說了，他的母親其實在他21歲那年就去世了，而且是他殺，兇手大概就是【奇地】領頭的那幾個之一，所以這些年紋羽一直在奔波，就是為了把那個兇手找出來。”


    “【奇地】的人？為什麼他們要殺紋羽的母親？？”


    “這點很可惜，我們到現在都無從得知原因，隻知道調查的方向就是【奇地】最上麵的那幾個人。”


    沉默片刻後，葉林飛又問道：


    “。。那，他父親呢？”


    “冷叔叔也是在同一天失蹤的，雖然紋羽到現在都沒放棄尋找，但是畢竟都過了這麼多年了，估計是兇多吉少了。。。其實這點他心裏比誰都清楚，隻是有的時候，這些事情是不願意去麵對的。


    你別看他整天一副大爺悠閑樣，其實他的內心早就已經千瘡百孔了，隻是他好強，不希望被別人發現而已，他其實很敏感的。”


    葉林飛此時拿著杯子的雙手有些顫抖，他現在才知道，原來虎紋羽和自己一樣，也是失去了父母的人，但對方一直以來為了不讓自己多想沒有告訴他真相，都是因為自己之前的猜疑，才讓虎紋羽不得不說出實情的。


    親口將經曆過的痛楚再說一遍，那種感覺，葉林飛心裏再明白不過了。


    一股深深的愧疚感再次湧上心頭。


    “葉老師，其實關於紋羽父母的事，他是一直都打算要告訴你的，隻是他覺得時候還沒到，但他怕你誤會他，所以才提前說的。你們剛才的事他其實都跟我說了，你不要怪他。”


    “。。是我的錯。。。”


    “不是你的錯，是【奇地】的錯，你們倆誰也別把這鍋往自己身上攬，【奇地】的事是遲早要了結的，包括這一次的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