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可把兩個孩子嚇得不輕,小臉瞬間變得煞白,趕忙撒腿朝著童子歌跑去,嘴裏還焦急地喊著:“童娘娘,童娘娘!” 兩人伸出小手,使出渾身的力氣想要扶起童子歌。
廊下坐著的兩位母親見狀,也不由得慌了神,皇後娘娘手中的茶杯都差點拿捏不穩,德妃更是直接站起身來,作勢就要往院子裏走去查看情況。
好在童子歌很快便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拍了拍身上沾著的些許殘雪,臉上依舊帶著笑意,朝著眾人擺了擺手,說道:“沒事的,沒事的,就是滑了一下。”
說著,還伸手輕輕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安撫著他們,讓他們莫要擔心。
德妃見狀,趕忙說道:“地上著實滑得很,這雪仗快別玩了,萬一再摔著可就不好了。”
槐遠聽了這話,眼眶又泛紅了,滿心愧疚地拉住童子歌的手,聲音帶著一絲哭腔,自責道:“都是槐遠不好……”
童子歌笑著握緊了槐遠的小手,溫聲道:“真的沒事,咱們先不玩這個了,槐遠和柏寧還想玩些什麼呀?”
大公主柏寧忽閃著那雙明亮的大眼睛,伸出小手,脆生生地喊道:“我想看高高!” 一旁的槐遠聽了,卻是一臉懵懂,歪著腦袋,好奇地問道:“什麼是看高高啊?”
童子歌聞言,臉上笑意更濃,緩緩蹲下身來,朝柏寧招了招手。柏寧乖巧地湊上前,童子歌便輕輕抱起她,讓她穩穩地坐在自己的脖子上,隨後小心地扶住她的兩條腿,緩緩站起身來,笑著問道:“公主,這樣夠高了嗎?”
柏寧興奮得小臉通紅,揮舞著小手,歡唿雀躍道:“夠高啦!夠高啦!都能看到禦花園裏的假山啦!”
皇後瞧著這一幕,下意識地看了看德妃,心中暗自思忖著童子歌昨晚才剛侍寢,這般折騰,恐怕會吃不消。念及此處,她便款步朝著眾人走來,想著讓孩子們先歇一歇,別再鬧了。
童子歌見皇後走來,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笑著輕輕搖頭,又小心地把柏寧從脖子上放了下來,轉而看向槐遠,笑著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也坐上來。
童子歌本就在後宮眾人裏個頭算高的,待槐遠坐好後,他雙手穩穩地扶著槐遠,輕輕顛了顛,笑著問道:“殿下,坐的高,看見什麼了呀?”
槐遠仰起頭,怔怔地望著那沒有宮牆束縛、被夕陽餘暉染得一片通紅的天空,整個人仿佛沉浸在了那絢爛的色彩之中,喃喃自語道:“紅色的天…… 很大很大的天……”
可這話還沒說完,突然間,一陣轟然巨響傳來,仿若大地都跟著震顫起來,那沉悶的響聲打破了此刻庭院中的祥和氛圍,眾人皆是一驚,瞬間警覺起來。
童子歌更是臉色一變,腦海中瞬間閃過昨夜噩夢中那慘烈的景象,整個人不受控製地打了個哆嗦,臉色變得煞白。
皇後本就心思敏銳,一下子就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又見兩個孩子一臉懵懂、不明所以的模樣,趕忙笑著說道:
“是外頭在放爆竹呢,今日民間正祭財神,瞧你們這身上的衣裳都被雪弄濕了,快些迴去烤烤火,吃些點心吧,童娘娘這兒的奶酥可是好吃得很呢……”
說著,她悄悄給德妃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帶著孩子們先過去。
皇後則靜靜地站在院子當中,目光落在童子歌身上,輕聲問道:“好貴人,這是怎麼了?”
童子歌此時心情難以平複,心底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揪住,那恐懼與擔憂交織的情緒幾乎要將他淹沒,可他還是極力地控製著自己,勉強掩蓋住那顫抖的聲線,壓低聲音說道:
“皇後娘娘,北疆…… 開戰了吧。”
皇後聞言,神色一凜,緩緩朝北的方向看了看,眼眸中閃過一絲憂慮,輕歎了一口氣,說道:“是,這會兒恐怕大勢已定了,贏的一方在示威逼退。”
童子歌咬了咬嘴唇,眼中滿是焦急與牽掛,忍不住又道:“嬪妾的兄長在戰場上…… 娘娘,您的幼弟也在那兒,您就不擔心嗎?”
皇後緩緩閉上雙眸,那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似欲將眼底深處複雜而洶湧的情緒深鎖。片刻後,她睜眼,目中盡是無奈與酸澀,聲音沙啞,緩緩而言:“擔心,怎會不擔心,隻是此擔心確無用處。
但凡奔赴戰場之人,及其後方牽掛家人,皆需早於心中做最壞籌謀,備其戰死之可能。一場戰爭,眾多鮮活生命將逝,士兵舍生,將領負重,周邊無辜百姓亦被卷入戰火,不得安寧。與吾等糾葛數百年之大齊,亦是這般慘狀,每逢戰火紛飛,皆同此慘烈。”
童子歌未料皇後有此想法,不禁一愣,詫異目光投向皇後,似欲探其神情背後真意。
皇後見狀,麵上浮起一抹極苦之笑,笑意中滿是對世事之無奈與悲涼,壓低聲音,仿若話語沉重不堪言說:
“打仗一事,究其根本,乃兩邊最高統治者之棋局對弈,戰場為其博弈之所,士兵則為其手中棋子。誰之棋子先被耗盡,誰便無奈妥協,奉出好處求和,換得數載安穩,繼而休養生息,待元氣恢複,複陷循環,周而複始,永不停息。”
童子歌默默聆聽皇後之言,心中仿若巨石沉壓,許久,輕聲道:“受苦的,終究是黎民蒼生。”
屋裏傳來孩子們清脆稚嫩的唿喊聲,聲聲唿喚著童子歌。
皇後微微抬起手,輕輕拍了拍童子歌的肩膀,目光中透著一絲深意,聲音壓得很低,卻又透著不容置疑的鄭重:
“這些話,你心裏明白就好,可莫要在陛下麵前提及。”
童子歌聽聞此言,緩緩抬眸看向皇後,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臣妾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