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歌隻覺身子不由自主地抽動了一下,意識仍有些混沌,雙手被綁在身後,眼前依舊是一片濃稠的黑暗,仿佛有重重迷霧將他籠罩其中。
就在這時,他模模糊糊地聽到身前傳來一聲輕輕的歎氣聲,那聲音裏夾雜著些許無奈:
“終於醒了,昏迷一整天了,第一次見對迷藥耐性那麼差的,再不施針叫醒恐怕都要暈死過去了。”
童子歌瞬間警醒過來,心底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當(dāng)下便使出渾身力氣扭動著身子,想要掙脫束縛,還沒等他吐出一個字,頭上的頭套就被人粗暴地扯了下來。
剎那間,明亮的光線如洶湧的潮水般撲麵而來,刺得他眼睛生疼,他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趕忙緊閉雙眼,緩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重新睜開。
隻見眼前是一處氣氛極其壓抑的正堂,光線昏黃黯淡,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森之感。
兩邊站著好些個身佩長刀的人,他們皆戴著樣式各異的麵具,隻露出一雙雙冰冷的眼眸,靜靜地分站兩側(cè),讓人望而生畏。
而正堂的主座高高在上,那威嚴(yán)的架勢,頗有些像山匪窩點裏匪首坐的地方,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隻不過,主座的臺階之上,垂落著厚厚的簾幕,那簾幕顏色暗沉,仿佛一道神秘的屏障,將主座後的一切都隱匿了起來。
這時,剛剛站在身前的那個身影轉(zhuǎn)身離開,看那模樣,似乎是個大夫。
童子歌還沒來得及完全反應(yīng)過來,就聽到從主座那厚厚的簾幕後傳來一陣聲音,那聲音不高不低,卻透著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童妃娘娘親臨,我等鄉(xiāng)野人士有失遠(yuǎn)迎啊。”
若是半年前的童子歌,身處這般充滿壓迫感的高壓環(huán)境之下,恐怕早已嚇得渾身發(fā)抖,臉色慘白如紙,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可如今的他夜以繼日地伴駕在皇帝身邊,更是有過九死一生的經(jīng)曆,從鬼門關(guān)前徘徊一圈又掙紮著迴來,心性早已不同。
此刻麵對眼前這詭異又高壓的情況,他反倒冷靜了下來。
童子歌微微挺直了脊背,目光沉穩(wěn)而銳利,直視著那主座簾幕的方向,沉聲開口道:
“閣下費盡心力把我從陛下身邊帶走,是想做什麼?”
座上那人先是發(fā)出一陣輕笑,那笑聲裏透著幾分揶揄,慢悠悠地答非所問:
“我以為,童妃娘娘的聲音會格外婉轉(zhuǎn)纖細(xì)呢,畢竟在那深宮之中,整日與陛下相伴深得寵愛,理應(yīng)是嬌柔的做派,怎麼如今聽來,卻是這般模樣,是因為到了年紀(jì),該變聲了嗎?”
童子歌聽聞此言,眉頭微微皺起:“你既然知曉我身份,又知我得寵,那自然知道,我此次失蹤,陛下必然心急如焚。”
他聲音微頓,試圖觀察那微動的簾幕:“山外百餘裏就是荊州北大營,就算皇帝不方便大肆搜尋,也會派遣我的兄長也會請兵找尋。”
上頭那人還是沒說話,而童子歌敏銳的察覺到,兩邊站著營造威壓氣勢的人中隱隱有嗤笑。
他這話就是在使詐,就憑那兩個來抓他的人的腦子和言語,童子歌並不覺得這個山莊上的小嘍囉和打手們的素質(zhì)有多高。
他不一定能詐到上座那人,但足夠從周圍人的反應(yīng)中明白。
自己方才說的並不對。
再加上那大夫的話,他們既然能安心放任自己昏迷一天,意味著他們根本不擔(dān)心這個地方被找到,此處距離荊州北大營想來更遠(yuǎn)更偏僻,自己恐怕一時半刻找不到傳信或者逃走的方法,眼下隻能拖延時間等待救援。
童子歌眉頭緊鎖,這些如果不是大齊人,那隻有可能是附近的山匪或者叛軍。
可這會子叛軍抓自己幹什麼?
他動了動被捆到抽筋的手:“閣下此時叛亂,絕非明智,此戰(zhàn)獲勝,大齊朝廷很快就會送來求和賠償,荊州國庫豐裕,民生安定,對閣下與諸位並無壞處。
閣下若是大齊人,想要拿我來要挾陛下,那我勸你趁早死了這個心。我再怎麼得寵也不過是個床笫之人。皇帝會找我,但絕對不會把我看的比他的江山社稷和前朝戰(zhàn)事重,你們拿我要挾隻會一無所獲。”
“不愧是進(jìn)宮前最年輕的舉人啊,當(dāng)了半年的寵妃,一點沒變蠢。”
那人笑道:“不過童妃娘娘何必妄自菲薄呢?我們既然能抓住你,自然是監(jiān)視尾隨非一朝一夕,你在皇帝那兒到底是什麼地位,可不是你自貶就能掩蓋的。”
童子歌皺了皺眉,感覺上麵那人有點太高看自己了,而且把宗庭嶺想的也太昏庸了。他語氣堅定地說道:
“閣下對我了解頗多,自然知道我並不甚看重自己的性命,數(shù)月前我已然赴死過一次,如今哪怕再麵對生死抉擇,我也絕不會退縮半分。”
座上那人隻是輕輕一笑,聲音裏帶著幾分勸誘:“可別啊,童妃娘娘,你想死,別人可不一定想死 —— 帶上來。”
隨著他這一聲令下,隻見兩個手下押著一個人,從側(cè)門快步走了進(jìn)來。
那被押著的男人狼狽不堪,頭發(fā)淩亂地散在額前,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還沾染著斑斑血跡,整個人被五花大綁著,顯然是遭受了不少折磨。
童子歌定睛一看,心中猛地一緊,竟是那個禦前侍衛(wèi)!
他趕忙朝著侍衛(wèi)的方向湊了湊,眼中滿是焦急與關(guān)切,壓低聲音喚道:“林侍衛(wèi),林侍衛(wèi)。”
那侍衛(wèi)似乎聽到了他的唿喚,虛弱地動了動身子,卻沒能發(fā)出聲音,看樣子已經(jīng)虛弱到了極點。
高臺之上的那人見狀,臉上笑意更甚,帶著幾分得意地說道:“沒錯,我對你了解頗多,我自然知道你心軟的很,怎麼樣,拿他威脅你,夠不夠?”
童子歌緩緩低下頭,沉默不語,嘴唇緊緊抿著,心中猶如翻江倒海一般。
他深知此刻自己陷入了兩難的絕境,身後被綁著的雙手不自覺地用力掐著手心,那鑽心的疼痛仿佛能讓他在這棘手的局麵中保持一絲清醒。
片刻之後,他深吸一口氣,再次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高臺之上那被簾幕遮擋著的神秘人,語氣裏帶著一絲無奈與妥協(xié),問道:“您到底想要什麼?”
“小童公子很識時務(wù)嘛,稱唿都變了…… 我呢,想要的很簡單,你日日伴駕身邊,尤其是出行的這些時日,宗庭嶺批奏折的時候你在旁邊那麼近,自然看了不少情報。
我知道你過目不忘,你隻要把那些情報說出來,我就考慮放過他。”
童子歌聽著身旁林侍衛(wèi)粗重的喘息聲,沉默不言,額頭冷汗沁出。
座上那人卻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隻是輕輕一笑,笑聲裏透著幾分嘲諷與不屑:
“小童公子當(dāng)咱們這些粗人是說笑呢,來人,讓小童公子開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