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苦不苦？
聽完蓮妖講述的故事，沈白仿佛抓住了冥冥中的一條線，雙眼微閉陷入沉思。
“我想，你大概是領(lǐng)會錯了那位古佛的意思。”
“啊……？”
蓮妖茫然的抬起頭。
沈白凝視著手中的菩提子，他其實也不確定，隻是按照自己梳理出來的一些脈絡(luò)，嚐試著推解道：
“此地惡念，皆因你的貪心欲念所致，若是你自己仍執(zhí)迷不悟，此劫難解。”
“我對佛家理念了解不多。”
“但也知道。”
“佛家最喜歡講的就是因果……”
說到這裏，他心神微動，軒轅劍的第九道封印，正是‘因果’，是否也與他會出現(xiàn)在這裏存在著某種必然的聯(lián)係？
手中的菩提子碧光通透，浮現(xiàn)在他腦後的神光愈發(fā)佛聲洪亮。
他輕聲道：
“昨日之因，今日之果。若無你昨日所行種種罪孽，便不會有今日受困此地之局。”
“所以渡過此劫的關(guān)鍵不是這枚菩提子。”
“而是你。”
“你心中可還有什麼解不開的執(zhí)念？”
“我……”
蓮妖如遭雷擊似的身形一震，幹裂嘴唇微張，聲音堵在喉嚨裏，血淚橫流，眼神霎時間變得無比怨毒。
“我好恨啊……！！！”
一股狂暴的氣息猛然從她體內(nèi)爆發(fā)出來。
黑暗瞬間將她的身體撐得扭曲變形，猩紅的火焰凝如實質(zhì)，附著在她體表熊熊肆虐而起！
五丈，
十丈，
百丈！
猩紅扭曲的身形陡然暴漲，直抵天頂，幽紅雙目如月，尖嘯聲將整座腐爛湖泊瞬間引爆得浪濤狂湧！
“我救了你……我?guī)土四恪銥楹我ξ遥。 ?br />
蓮妖癲狂的怒喊。
轟！！
她一腳踩落下來，直接將整座孤島踏翻，沈白此時才發(fā)現(xiàn)，這所謂的孤島，原來是一顆浮在腐爛湖中的龐大頭骨！
他的身體隨孤島起伏彈射至半空。
緊接著。
慘綠光芒閃動。
手握菩提子，沈白的精神識海不再是一片死海，毒域施展開來，他瞬間消失在原地。
“是我給你們找來了食物……為何要背叛我！！”
蓮妖徹底狂暴了。
她似乎誤將沈白當成了那些導(dǎo)致她變成如今模樣的罪魁禍首。
無差別的攻擊落下，周遭的一切事物盡被摧毀，那些伏在湖底的詭異生物，被她抬手間便撕裂碾碎！
“你冷靜點……！”
連續(xù)的閃躲，讓沈白唿吸並不平靜，他試著喚醒蓮妖，可下一刻血光便掠到眼前。
嘭！！
沈白被這一擊直接砸飛出數(shù)百米，人在空中，便狂吐半斤鮮血！蓮妖此時爆發(fā)出來的氣息，比當初的愛德華還要可怕，竟讓他產(chǎn)生了一種無法戰(zhàn)勝的逃避衝動！
“我?guī)湍銈兦謇砹朔嘶肌覛⒌亩际菈娜税。銈優(yōu)楹尾粠臀摇?br />
“一群是非不分的愚昧蠢貨……”
“你們都該死！！”
“我要讓你們永世都在痛苦與絕望中沉淪！！”
轟！！
粘稠的腥光如火焰肆虐，竟將那沈白無論如何都破壞不了的腸壁燒穿了，陰冷的黑霧從外麵湧入進來，那未知的恐怖生物因劇痛開始瘋狂扭動！
沈白借助領(lǐng)域在半空中穩(wěn)住身形，見此情景，心中大喜。
“好機會！”
真氣激蕩。
識海上空一幅繁密的星圖此刻驟然亮起。
沈白的身形瞬間消失，緊接著，半空中傳來一聲似龍非龍，似鳥非鳥的清亮鳴叫，他化身羽蛇神之影，立刻竄出怪物體內(nèi)！
出來後。
果然是在上不見頂下不見底的深坑之中。
周身黑霧繚繞，帶著異常猛烈的腐蝕性，立刻就將他體表腐蝕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坑洞。
沈白此刻卻顧不上疼痛。
衝！
先逃離這裏！
“唔……！”
黑暗的淵底傳出一陣詭異的低吼，沈白的速度已經(jīng)夠快了，哪怕此刻不能動用‘穿梭’之力，也在剎那間便衝出百米。
但下一秒。
那張陰冷慘白的巨大人臉就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後！
“你逃不了……！”
它口中傳出蓮妖充滿怨毒的低語，“我詛咒你……詛咒你永世無法擺脫……留在這裏陪我一起腐爛吧……！！”
“你給我清醒一點啊！！”
一點寶光暴漲。
瞬息間。
化作一方翻天大印。
裹挾著恐怖的唿嘯聲便朝著下方的慘白人臉砸落。
轟！！
爆發(fā)出全部威能的鎮(zhèn)嶽寶印，僅僅隻是讓那人臉的衝勢減緩不到一秒。
繼而。
便被它頂著一路翻滾！
沈白金黃色的豎瞳中湧現(xiàn)出一抹狠意，他體內(nèi)氣機牽動，沉聲如龍嘯。
“爆！！”
細密的裂痕頓時浮現(xiàn)在鎮(zhèn)嶽寶印的表麵，這尊價值連城的金丹道器，很快發(fā)出不堪重負的悲鳴聲，迸裂的縫隙中湧現(xiàn)一抹潔白光華。
轟！！！
霎時間，地動山搖，一抹白光在漆黑的淵底驟然亮起，接著便以排山倒海的勢頭向下方悍然灌去！
一件金丹道器的引爆，給沈白成功拖出逃離的時間。
至於擊殺……
沒聽到係統(tǒng)提示。
沈白也沒指望這種程度的攻擊就能殺掉對方。
絕靈穀。
幽深的葬坑中陡然發(fā)出一陣奇異的尖嘯聲。
粘稠的黑霧如滾沸的熱水一般，在天坑裏湧動出來，將周圍的山林迅速腐蝕枯萎。
唿！！
一道白影驟然從坑中竄出。
體表潰爛的傷痕，在轉(zhuǎn)瞬之間便愈合完全，沈白睜開燦金色的雙眸，遙望遠方夜色下燈火寂寥的望燭鎮(zhèn)。
“蓮妖已經(jīng)陷入癲狂，正常手段沒辦法讓她清醒過來……”
“除非。”
“能幫她完全消解執(zhí)念……”
通過蓮妖的怒吼，沈白不難猜出，她所難以釋懷的執(zhí)念，正是當年那些害她墮落的血蓮教信徒。
可如今。
血蓮教的信仰已經(jīng)在整個望燭鎮(zhèn)中生根發(fā)芽。
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些血蓮教信徒的信仰越虔誠，都是導(dǎo)致蓮妖愈發(fā)墮落的根源所在。
所以如果他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咚！！
地麵傳來巨響。
一張破碎的慘白人臉出現(xiàn)在天坑中，但就在它即將衝出來的那一刻，天坑邊緣驟然佛光大盛，密密麻麻的佛教經(jīng)文浮現(xiàn)，竟形成一張金色大網(wǎng)，將她強行壓退迴了坑下！
“該死的禿驢！！”
“我恨啊……！！”
慘白人臉口中傳出蓮妖怨毒的怒吼。
可無論她如何掙紮，都無法掙破那張網(wǎng)，反而被經(jīng)文腐蝕的黑煙滾滾，最終隻能帶著無盡的怨恨再度沉入坑底。
“那位古佛居然還安排了此等後手。”
沈白頓時鬆了一口氣。
蓮妖追不出來，起碼他就是安全的。
至於損失。
那些生命輝塵倒是完全能彌補鎮(zhèn)嶽寶印的價值。
可問題是……如此一來，葬坑他便再無法進入，而他此行的主要目標，——那件極品木屬之物還埋葬在下麵！
忽然。
沈白將變身後便一直含在口中的菩提子吐出。
碧綠的樹種宛如一粒微塵，懸浮在百丈長的羽蛇神之身前，在離開葬坑之後，這東西似乎發(fā)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菩提子：——成熟進度：0.01%】
……
絲絲縷縷的靈氣縈繞在其周圍。
沈白忽然明悟。
“這菩提子居然還真能培育成熟……”
“不過，它成長所需的是靈氣！終日被埋葬在那怪物體內(nèi)，隔絕天地，難怪三百年都未見變化！”
他忽然有些疑惑。
難道，那蓮妖整整三百年都未曾察覺這一點？
或是有其他緣故……
片刻間。
一株翠綠的嫩芽已經(jīng)在菩提子上萌發(fā)。
也許是因其被壓抑了整整三百年，一朝得解，菩提子的生長速度極快，照這個勢頭，都用不上他加速時間，菩提子很快就能成熟、開花、結(jié)果！
思索一番。
沈白降落在天坑邊緣。
佛光未散，整座山穀都被籠罩在內(nèi)，他卻不受任何影響。
看來那佛光封印隻是針對天坑裏的惡念。
沈白在土地上挖開一個淺坑。
隨後。
便將菩提子埋入其中。
這裏或許是當下最安全的區(qū)域，種下菩提子，任其自由生長，沈白還有另一件事情要做。
無論如何。
葬坑下的那件極品木屬之物都是沈白勢在必得的東西。
既然，蓮妖的執(zhí)念是那些血蓮教信徒，沈白這便去幫她消解掉所有怨念！
唿~！
他當即同風而起，化作一道龐大蜿蜒的蛇軀，遮擋住本就暗淡無光的月。
天露！
細雨潤無聲，悄然而落，籠罩住整座小鎮(zhèn)。
駐守望燭鎮(zhèn)的鎮(zhèn)妖師紀忠猛然驚醒，從房間裏衝了出來，天空中飄落的綿綿細雨落在身上，讓他並無不適感，隻是隱約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徐府。
落在其他地方都柔潤無聲的細雨，此刻卻仿佛無物不蝕的濃硫酸一般。
無論磚石瓦片，
還是亭臺樓宇，
都在這場細雨之下開始劇烈的溶解！
遍布在府中各處的枯藤，仿佛遭遇了天災(zāi)一般，瘋狂蠕動收縮著，哪怕隻要沾上一點點雨水，都會頃刻間消解腐爛！
“是誰！！”
轟隆一聲巨響，徐府中那座最高的主宅從內(nèi)部破碎，一棵詭異可怖的血肉之樹，暴露在連綿的細雨之下。
脊骨扭曲。
一顆顆蒼白灰敗的頭顱高掛在樹杈的頂端。
其中的兩張麵孔沈白非常熟悉，就在半日之前，雙方還曾同坐在一輛馬車裏。
雨水衝刷，樹上的血肉開始腐爛，無數(shù)暗紅根須糾纏著向天空中蔓延，盤旋在萬米高空的沈白隻是眼神漠然的注視著一切。
唯有耳邊不斷響起的係統(tǒng)提示能讓他心頭微微波動。
【提示：獲得157年壽元！】
【提示：獲得158年壽元！】
【提示：獲得149年壽元！】
【當前壽元：年！】
……
通過蓮妖講述的故事。
沈白知曉。
當年，受她救助過的徐家先祖，也是最早背叛她的人。
徐家先祖覬覦她力量。
企圖吞噬掉她。
求得長生。
後來他不知從哪裏學(xué)來一門古老的邪術(shù)，將蓮妖的真身囚於葬坑底部，日夜以鮮血和生魂澆灌，既是為了徹底腐化她的心靈，也是一種古老邪異的培育秘法。
以血肉為土，
養(yǎng)長生之種。
沈白所見那些暗紅根須，便都是徐家先祖借由此法，以蓮妖的本體作為基礎(chǔ)，培育出來的詭異活株。
此‘長生之種’，若是栽種於人體內(nèi)，可使其壽數(shù)憑空延長百年！
不過，長生之種一旦栽下，受種者每隔數(shù)日，都必須要進食活食。
以同類最佳！
百年後。
受種者仍然不會死去。
而是會孵化成眼前這般形態(tài)，枯而不死，腐而不僵，永享長生！
也就是說。
這每一條暗紅根須其實都曾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
難怪，他擊殺暗紅根須，便可掠奪海量壽元，某種意義上來講，他殺的其實就是一名名修行者！
“如此驚人數(shù)量的長生之種……徐府這三百年來所謀害的人命，比靈傑縣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景州鎮(zhèn)妖司當真不知曉此事！？”
“紀忠曾言。”
“他駐守此地是得了上麵的指令。”
“難不成，燕唐國的鎮(zhèn)妖司也已經(jīng)墮落至此，與這等邪魔暗中有所勾連！？”
沈白眸光深沉。
他忽然覺得，望燭鎮(zhèn)這片渾水當真是深得很，等將那極品木屬之物拿到手，他應(yīng)當立刻離開……
雨幕連綿。
每一滴雨水中都蘊含著沈白的感知。
凡是望燭鎮(zhèn)的血蓮教成員，都逃不脫他的視野，被他一一滅殺在家中，而後被雨水衝刷無痕。
這一夜。
有很多人無故慘死。
不過，信奉血蓮教的信徒，絕對談不上無辜二字。
徐家隱瞞了長生之種的存在。
隻傳下教義：食同族、親朋之肉，可享安福，避災(zāi)禍，得長生，——沈白沒有在望燭鎮(zhèn)看到任何流民，在燕唐國，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也是一種答案。
他們距離變成徐家老祖那般模樣，隻不過是時間問題，因此，沈白殺起來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遙遠的絕靈穀中。
蓮妖怨毒的怒吼逐漸變成一聲聲悲慟的哭泣。
“為什麼……”
“為什麼……”
“唉。”
一聲長歎。
連綿的雨幕自動分隔，一道身影出現(xiàn)在林間，來者身穿素淨僧衣，腳踏一雙簡陋草鞋，他抬手摘去鬥笠，白淨麵孔溫潤如暖玉。
年輕僧人看了一眼已經(jīng)長成一株碧綠小樹的菩提種。
他又來到葬坑前，撚動手中的念珠，麵容悲憫的輕誦了一聲佛號。
“……苦不苦？”
漆黑的淵底突然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