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超度亡魂得雙兒,無常現(xiàn)身賄小鬼
河北,又稱冀州,九州之一,集齊高原、山地、丘陵、平原、盆地、沙漠、草原、湖泊和海濱等多種地勢,境內(nèi)存有多處古戰(zhàn)場,有一些甚至可追溯上古時代,更是大衍龍興之地。
雖是如此,河北卻在天下動蕩之際並未能保全,十室九空,生靈塗炭,這片古老的大地默默承受著王朝興替的陣痛,太宗登基,征討女真,依舊是河北兒郎披甲上陣,琰武帝北逐草原,雖調(diào)天下強軍,河北人馬仍是絕對的主力,及至天下平定,牽各方流民至此,又多行善政,這才得以喘息。
近三十年的緩解,河北各大重鎮(zhèn)較之江南繁華不遑多讓,但這野外卻是渺無人跡,常是十裏不見莊,百裏無炊煙,似是眼前這般,在茫茫平原上冒出一座不小的宅邸,怎麼看都覺得突兀。
“莊府?倒是光明正大啊!”
劉毅抬頭瞧了眼天色,此時臨近正午,初春時分的陽光縱是沒那麼毒辣,也是明媚,但落在這府邸,卻是直讓人心底發(fā)寒。
“到底怎麼迴事?”
方才僧道攔路,鄭采荷都看在了眼裏,總是不大放心,便出來來到了劉毅身旁,將原委粗略一講,黛眉頓緊,
“不想竟有這遭,莊家女眷實在可憐,咱們非得收她們不可?”
劉毅笑了笑,歎道: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們大仇早報,如今身為厲鬼,雖虎無傷人意,奈何存於人世就是違背天道,這宅邸此時尚在野外,還瞧不出什麼,再過個幾十年,附近有了村落,少不得是一番災(zāi)難,不如早早除去,免得將來後患!”
鄭采荷心下雖覺不舒服,卻也知道人鬼殊途不是說說而已,目運法力,見府邸之上陰氣氤氳,直衝天際,渾身頓入冰窖,
“這!那僧道念得經(jīng)文真是有用嗎?別鬼收不成,反惹上麻煩!”
“安心。”
劉毅露出一個鎮(zhèn)定的眼色,笑道:
“那二人一個唱得《往生咒》,一個頌得《度人經(jīng)》,正是超度亡魂所用!”
鄭采荷了然,又問道:
“那接下來該如何?殺進去?”
“不,”
劉毅搖了搖頭,眸裏精光微閃,
“先前僧道二人言這莊家女眷並不害人,又多行善舉,我先進去以禮相待,實情相告,你們留在外麵護著林家妹子,若事不可為,再動手也不遲。”
“不妥!”
鄭采荷搖頭否認(rèn),美眸裏七分憐憂三分不舍,
“你這幾日太過勞累,左右這厲鬼也不是什麼厲害角色,俺也修出了法力,正好試一試有多大本事!”
劉毅哪裏能讓自家女人犯險,剛要開口,府邸大門卻是打了開來,裏麵走出一群女子,林林總總,計有百人,自老至少皆有,具掛孝衣,為首者是一雙十年華的婦人,生得素水春眸、柳眉梨顏,好是一派江南煙雨;
身側(cè)伴一少女,臉形秋梨,膚若新月,紅口一抹似夏櫻,黛眉彎彎如泓泉,雙眸微亮勝星點,不露笑靨卻可親。
“她竟然沒有陰氣!”
劉毅很是驚詫,在法眼之下,這群女眷個個是慘麵戾眸,獨這少女卻是表裏如一,周身更罩著淡淡清氣,
“吾主,這是極為少見的人靈。”
“人靈?”
劉毅微愣,下意識道:
“是精靈一類的?”
“是,也不是。天地有生靈、死靈,生靈者,蓋花草樹木、江河湖海、鳥獸魚蟲等等;死靈,則是石物器材、氣塵運沙之屬,而妖魔鬼怪、魑魅魍魎,也屬靈之一類,不過妖、魔、怪、魑、魅、魍、魎是為生靈,獨鬼為死靈,亦稱亡靈。
人靈介護生靈死靈之間,是人在將死未死之際,驟得天地清氣灌溉洗煉,使得皮肉精髓脫胎換骨,三魂七魄糅合一團,成就一個長生之種,百年不老,千年不死,合該走那地仙之道,不過看這女子模樣,似隻憑著本能修行,又時時處在陰氣盛重之地,才不過煉氣化神之境,不足為懼。”
劉毅恍然,同時對這少女的身份隱隱有了猜測,正自思慮間,為首婦人領(lǐng)著眾女鬼折身跪下,朗聲道:
“不知是哪位神仙駕臨?莊氏未亡人見福了!”
劉毅與鄭采荷對視一眼,俱是莞爾,
“莊家三少奶奶快快請起,我等非是神仙,不過有些道行在身。”
聽得劉毅這話,莊家三少奶奶眸子微亮,又是磕頭一禮,
“您知曉妾身的來曆,定是位得道真仙,還請隨妾身入府飲些茶水。”
“茶水?怕不是屍油吧!”
劉毅暗裏誹腹一句,臉色忽正,肅然道:
“不必客氣,我來非是做客,而是來渡修為入六道輪迴!”
說完,劉毅法力運轉(zhuǎn),寒桐出鞘,隨時準(zhǔn)備動手,誰料那莊家三少奶奶卻是臉色微驚,遂喜不自禁道:
“當(dāng)真?”
“哦?”
劉毅刀眉微挑,暗道別的鬼一說超度就要動手,她反倒高興,莫非有詐?
“莊少夫人,你或許沒聽清楚,我說的是要送諸位去拿地府幽冥,受那輪迴之苦!”
“妾身聽得真真切切!”
莊家三少奶奶神色篤定,眉眼滿是欣喜,
“不敢欺瞞尊駕,我等在此近百年餘,人也不人,鬼也不鬼,天不收、地不理,哪裏去將不得,早就厭煩,恨不得立時隨親人前去,偏叫我等茍活至今,隻留滿腔憤恨、積世仇怨!
上天垂憐,降下尊駕這般道德真人,還求尊駕快快施展神通,送妾身等往去幽冥!”
劉毅暗裏咋舌,他沒想到事情竟會這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她們這樣獨占一方,也算是另類的長生,沒想到竟是早就厭煩,當(dāng)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修道長生,劉毅自認(rèn)抵擋不住這樣的誘惑,為此他能毫不猶豫的做出一切,做任務(wù)、鬥惡龍,幾經(jīng)生死,才堪堪踏上仙途,莊家女眷輕輕鬆鬆就做到,卻是甘願放棄,真真應(yīng)了那求不得之苦。
“既如此,我這就送爾等往入輪迴!”
“且稍候!”
劉毅刀眉微緊,以為對方是要反悔,卻見其直起身子,納了萬福,
“尊駕,可否留下尊號,讓妾身等也知道來世該去哪裏報恩!”
劉毅麵有不快,略一思量,故作玄虛道:
“今世恩情哪裏要得來世還!況且某又非是挾恩圖報之輩,不過見爾等在此有悖天道,這才出手,快快且住,莫要誤了時辰!”
一聽這話,美婦神色驟然冷下,渾身血色翻湧,
“連個名姓都不敢留下!莫不是什麼邪門歪道,專來誆騙我等!”
這莊家少夫人不管麵上如何柔弱,終是百年厲鬼,鬼與人不同,喜怒難定,這一發(fā)作,一眾女眷亦是起身顯出厲鬼真顏,個個青麵血眸,哀嚎淒厲,直攪得陰風(fēng)大作,卷起沙塵滾滾,將豔陽遮住。
這番變故別的不論,卻是先惱了玉璃龍,它本是少有的寶馬,馬屬陽,不喜陰氣,如今化龍,更是通靈,受不得陰風(fēng)鬼嚎挑釁,咆哮一聲,激蕩起狂風(fēng)陣陣,當(dāng)下?lián)P起前蹄,就要衝殺過來。
“老夥計!”
劉毅低喝一聲,暫將玉璃龍安撫住,瞥了眼鄭采荷,見她麵色略有慘白,怒火頓起,叫了聲長,迎風(fēng)變作十四丈大,拔出寒桐寶劍,劍鋒神煞大放,法力運轉(zhuǎn)極致,頓又變作赤麵靛發(fā),周身雷光爆閃,驚得寰宇隆隆,直將沙塵蕩散,露出熠熠驕陽。
“敬酒不吃吃罰酒!”
這一聲怒喝,恍若是九霄滾雷,把莊家一眾厲鬼嚇得哀嚎不停,四處逃竄,那莊家少夫人首當(dāng)其衝,直接癱軟在地,靈魂不穩(wěn),幾經(jīng)晦暗。
說來這幫厲鬼活了百年,個個也算是煉氣化神之境,與劉毅三人相當(dāng),真動起手來,少不得也要苦戰(zhàn)一番,可到底是群婦人,本就見劉毅騎龍飛天下來,言要超度,心裏已畏三分,劉毅現(xiàn)又露出巨人身量,提劍攝雷,隻把他當(dāng)做神將下凡,要來收鬼,自是個個失了膽氣。
見眾厲鬼四處逃竄,劉毅冷冷一哼,提劍斬下,直劈莊家少夫人。
這時那少女突然跳出,將人護在身後,劉毅刀眉微挑,將劍停下,鋒刃直直落在其額上,
“神仙且高抬貴手!”
少女高唿一聲,重重磕了下去,又是哀求道:
“是我等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神仙,還望您大人有大量,放過少奶奶,若有罪過,全算在雙兒頭上!縱然粉身碎骨、雷燒火煉雙兒也心甘情願!”
“果然是她!”
雙兒,鹿鼎記中最有靈氣、最惹人憐愛、最討人喜歡的女子,乖巧聰慧、忠肝義膽,美貌不如阿珂,卻秀外慧中,出身不比建寧,卻通解人意,憨直遜色郡主,卻有血有肉,從不自稱女俠,卻是實實在在的俠骨柔情,著實最為出彩,前世劉毅時常感慨若能有這樣一個女子伴在左右,真不知幾世修來的福分,現(xiàn)下遇見,心下不免生出憐惜,但寶劍也不曾迴鞘,隻輕聲一哼,
“爾渾身清氣環(huán)繞,是靈非鬼,此番不為你來,且讓開!”
“不!”
雙兒狠狠搖著頭,眸裏頓如雨下,狠狠磕上幾個響頭,連連哀求,劉毅不為所動,瞧了眼莊少夫人,後者身子一顫,慌忙跪地求饒,
“是妾身瞎了心!竟瞧不出真神當(dāng)麵!求神仙放過雙兒!她隻是個婢子!不曾做鬼、不曾害人吶!”
“哼!”
劉毅將劍收迴,虎目幽光爆閃,
“某不是神仙,隻是修道之人,見爾等厲鬼徘徊人間,這才好心來渡,不想……也罷!都給某停下!”
話音落下,眾鬼齊齊伏地,不敢再動,莊家少夫人強擠出三分笑意,小心問道:
“尊駕可是小榮國公之後?”
“哦?”
劉毅心思急轉(zhuǎn),寒桐又是一橫,衝起數(shù)丈神煞,
“看來你認(rèn)得這把寒桐,算了,某也不瞞你,我非小榮國公之後,但卻是他老人家的孫女婿,吾名劉毅,乃當(dāng)今大衍天子親封一等宣武伯、少傅、錦衣衛(wèi)指揮使,今聞江南有邪道作祟,特去平亂。
那邪道使了蠱毒,令金陵滿城百姓岌岌可危,非得無根水與鬼淚才可解,爾等雖為厲鬼,但也不曾害人,某這才好商好量,渡爾輪迴,待得了鬼淚,救得萬千生靈,也是爾等一番功德,再世為人,少不得得償所願,我且問爾等,可願做這善事?”
聽得此言,一眾厲鬼又驚又訝,她們雖做了鬼,但也隻是深宅婦人,聞劉毅這番來曆,心下如何敬畏不必言表,單說這莊家少夫人,本就因小榮國公暗中襄助生有幾分感激,現(xiàn)下聽劉毅是恩人女婿,又驚又喜,急忙連連磕頭,
“原是恩人女婿當(dāng)麵,怪是婦人有眼無珠!惱了您老!且受我等一拜!”
說著,一眾女鬼齊齊拜地,劉毅暗下頷首,將劍收迴,朗聲道:
“誤會已解,我這就送爾等往入輪迴!”
“恩人稍候!”
莊家少夫人拉過雙兒,眸裏滿是愛憐,
“雙兒十歲那年便因妾身夫家連累,一家流放,一路上妾身見她可憐,對她多加照顧,明教賊人欺辱妾身時,也是她奮不顧身來救,卻被打暈,再醒來我等都做了厲鬼,獨她卻不是,我多次勸她離去,怎也不肯,非要做個侍女,我奈她不得,卻將她視如己出,今日我等要去,留這孩子一人在世上實在放心不下,就讓她服侍您老身邊,一來有個容身之所,二來我等也好安心離去。”
“這……”
劉毅麵露猶豫,要說不願那是假話,但自己願意隻是自己,況且自家女人可是就在身旁,
“收下吧!”
鄭采荷忽然開口,望著雙兒輕輕一歎,抬頭向著劉毅道:
“她這般護主,實在難得!”
老婆發(fā)話,劉毅哪有不應(yīng)之理,道了聲可,莊家少夫人急忙謝恩,輕拂著雙兒的臉頰,眸裏又是不舍又是憐愛,
“好孩子,到了恩人身邊可要好好服侍,萬不可偷懶耍滑,三心二意,恩人那般本事,將來少不得你的好,去吧!”
“少奶奶!”
雙兒哪裏肯走,死死拉著莊少夫人的手腕,哭的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癡兒!快去吧!”
莊家少夫人幽幽一歎,狠心一推,就將雙兒推到鄭采荷懷裏,見再無顧忌,劉毅當(dāng)下手掐法訣,頌起僧道所授經(jīng)咒。
剎那間,隻聽梵音迴蕩,經(jīng)聲飄揚,掃得乾坤朗朗、清風(fēng)徐徐,眾女鬼麵露釋然,眸裏不覺落下熱淚,劉毅眼疾手快,伸手將其攝來,裝至早就備下的玉瓶之內(nèi)。
鬼已淚流,執(zhí)念自消,陰氣消歇裏,眾女鬼齊齊折身納福,獨莊家少夫人瞧向雙兒,揮手作別。
“少奶奶!”
雙兒再也忍將不住,飛身撲過,卻隻得清風(fēng)一縷,不由悲上心間,放聲大哭。
“快些起來吧!”
鄭采荷上前將其扶起,見雙兒實在可憐,將其攬入懷裏,輕輕安撫,劉毅幽幽一歎,看了眼已然破敗不堪的府邸,大手一揮,便也轟然崩塌,再一揮,一座座墳塋就此豎起。
見此情形,雙兒睜開懷抱,向著劉毅就是磕下,劉毅哪能讓她跪?qū)崳沽朔⑵浞鲎。崧暤溃?br />
“少夫人她們做鬼百年,早也做的厭煩,如今往去輪迴,也是與親人團聚,實乃喜事一件,你又何須哭泣?況墳塋就在此處,你若思念的緊,就隨時來瞧,騎上玉璃龍,不消一日也就到了。”
聽到這話,雙兒感動不已,眸裏噙淚,抽了抽鼻翼,怯生生道:
“恩人果是一等一的大好人!少奶奶既然囑咐雙兒要好好服侍,萬不能隨意離去,隻求清明寒食來上兩次也就好了!”
劉毅莞爾,心下又是憐愛不已,鄭采荷上前拉過雙兒,輕輕為其拂去淚痕,
“好雙兒,天下再也沒有比你懂事的了!以後俺做主,你若想來隨時就來,伯爺不會不應(yīng)的!”
雙兒眨巴了下眼睛,折身納福,怯糯糯道:
“您就是夫人了吧?雙兒見過夫人!”
鄭采荷難得俏臉飛霞,瞥了眼變作常人大小的劉毅,輕啐了一口,沒好氣道:
“俺這般的江湖野丫頭可做不了伯爺夫人,雙兒你叫聲采荷姐姐就是!”
“無妨,就叫夫人!”
劉毅笑著上前,很是自然的拉過鄭采荷的手腕,
“堂堂鄭女俠,怎麼做不了伯爺夫人?”
鄭采荷心下歡喜,麵上卻是故作惱怒,掙開劉毅的手,自顧自挽上雙兒的胳膊,拉著她有說有笑的進了車架。
劉毅搖頭莞爾,瞧了眼天色,便要動手,
“叮!恭喜你!獲得兩點特殊聲望!”
“嗯?漫化,這次又是誰啊?”
“吾主,是黑白無常。”
“祂們?”
黑白無常,傳說中的陰將,勾魂使者,也是專管孤魂野鬼的陰神,莊家女眷化作厲鬼,第一負(fù)責(zé)人就是祂們,本該早些了卻,卻放任其經(jīng)過百年,無事還好,真要有事,瀆職之罪是跑不脫的。
“我這也算是幫了祂們一把,怪不得給了兩點聲望!漫化,祂們的算是幾點?”
“共計三千點。”
“三千?大名鼎鼎的黑白無常,一個才抵一千五百聲望?比土地都少!”
“吾主,此方世界的黑白無常非是專指那一對,而是一個官職,由有功德之人擔(dān)任,修為不高,多是煉神返虛之境,不過有勾魂索和哭喪棒這兩樣法寶在,才會令諸多亡魂畏懼!”
“原是如此!”
劉毅恍然,暗道這是被慣性思維誤導(dǎo)了,黑白無常若真隻有那一對,天下亡魂何其多,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若是誤了時辰,少不得就要訓(xùn)斥,現(xiàn)在這樣有許多對,倒才符合邏輯。
“對了!我記著紅樓原作裏秦鍾死時就有黑白無常出來,賈寶玉瞧見祂們要帶走秦鍾魂魄,出言求情要多說兩句話,祂們認(rèn)出賈寶玉來曆不凡,竟還同意,這麼說這陰神也不是不能說話啊!我此刻若喚祂二人真名,不知能否現(xiàn)身一見?”
劉毅搖了搖,覺得自己是異想天開,別的不說,青天白日,黑白無常哪裏能出來,誰料下一刻,眼前竟真是浮現(xiàn)兩道身影,
一個黑袍黑麵,身寬體胖,形容兇悍,手拿勾魂索,提著腳鐐,頭頂高帽,上寫天下太平;一個白袍白麵,高挑精瘦,口吐紅舌,肩扛哭喪棒,掛著手銬,亦頂高帽,上書一見生財。
“不是!?還真出來了?!”
劉毅嚇了一跳,忍不住後退半步,忽想起這二人是小鬼,有言是閻王好過,小鬼難纏,絕不能輕慢,當(dāng)下拱手行禮,
“可是七爺八爺當(dāng)麵?”
七爺八爺,黑白無常的尊稱,劉毅想著若稱陰差,還要叫大人,有些生硬,若叫無常,又不親近,不如叫聲爺,哪知兩個無常聽到這個,竟急忙拱手作揖,
“星君可是折煞我兄弟二人!”
黑無常一改兇悍之相,露出幾分憨笑,
“我們不過是末流陰差,哪兒敢當(dāng)?shù)闷鹉宦暊敚 ?br />
“是哩是哩!”
白無常符合一聲,口中長長的舌頭一抖一抖,煞是有趣,
“說來我們才該叫星君您一聲爺爺,您幫我們兄弟解決這樣大的麻煩,哪兒敢讓您叫爺!”
“哦?”
劉毅心下訝然,隨即有了計較,
“祂們兩個對我這樣恭敬,叫我星君,看來是瞧得出我白虎星照頂,又說解決麻煩,想來是這莊家女眷一事,我得鬼淚,本算得了利,可有僧道橫插一腳,總覺得不大爽快,現(xiàn)有這兩個無常,我不如……”
“吾主,您可以賄賂這兩個小鬼,好教莊家女眷早些投胎。”
“哦?還能賄賂?細說!”
“吾主有所不知,投胎轉(zhuǎn)世不是那麼簡單,非有來曆或大功德,即便是不做惡事,也要受上百餘年煉獄之苦,莊家女眷做厲鬼百年,雖不害人,可有悖天道,必然不會早投胎,但如果有這兩個無常遮掩,那就不一樣了!”
“嘖!有錢能使鬼推磨,真是如此!”
既已將莊家女眷超度,劉毅暗道索性送佛送到西,又是拱手笑道:
“七爺八爺客氣!”
劉毅拉住二人手腕,也不覺有什麼,隻笑道: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分內(nèi)之事,說來這莊家藏得也深,若非我那坐騎察覺,還真不知此地有這一方鬼蜮!”
“是哩是哩!”
白無常附和一聲,瞧了眼玉璃龍,見其神異非凡,讚道:
“哎呀呀!好一頭龍種!也隻有星君才能騎了!”
“哪裏哪裏!”
劉毅眸光微閃,當(dāng)即順著道:
“二位若不嫌棄,咱們騎上去跑跑,權(quán)當(dāng)遛彎!”
“如何使得!”
二無常連連擺手,不過眼睛卻是直勾勾盯著玉璃龍,劉毅暗笑一聲,又是拉著祂們強要過去,
“哎呀呀!星君好意我們兄弟心領(lǐng)!心領(lǐng)!”
黑無常咂了咂嘴,頗為遺憾道:
“我們都是陰神,雖見得了青天白日,可近不得神光、氣血之類,星君這坐騎氣血旺盛,我們要一靠近,少不得灰飛煙滅!”
“是哩是哩!”
白無常操著奇怪的口癖,亦是遺憾道:
“可惜了!俺生前最愛騎馬!”
“我卻不知此節(jié)!怪我怪我!”
劉毅假模假式的賠禮,湊上前低聲道:
“七爺八爺,這莊家多少與我有些關(guān)聯(lián),不知她們這樣入了地府,是要下那一道啊?”
“這……”
二無常對視一眼,知道劉毅這是拿把柄來威脅,暗罵自己就不該貪心,出來露臉。
“星君,”
黑無常麵有猶豫,小聲道:
“按說不該告知,似莊家這樣的,少不得先受百年寒冰地獄之苦,再入輪迴。”
劉毅暗道果然,從懷裏取出兩根虯龍骨,一邊塞給黑無常,一邊笑道:
“我知道七爺八爺都是有門道的,這些都是女眷,又沒做壞事,後邊我要去救金陵百姓,她們的鬼淚可是能幫上大用途,這也算是有了功德,有功之人,不論生死,都是該有好報,您二位說是不是這個理?”
二無常又是對視一眼,如何不曉得劉毅這是請祂們要說情,心思微轉(zhuǎn),頓時有了主意。
“星君有所不知!”
白無常輕歎一聲,低聲道:
“這些厲鬼下去都要先經(jīng)判官,我們弟兄人微言輕的,不好說啊!”
劉毅會意,翻手又是取出一根虯龍骨塞過,
“這是哪兒的話!隻說一說就是,成與不成全看她們造化吧!”
白無常接過虯龍骨,麵露難色,半是反問,半是確定道:
“那就看她們造化?”
“對!就看她們造化!”
劉毅又是拉著二無常一番東拉西扯的車軲轆話,見祂們將虯龍骨收進懷中,這才出言相送,待消失不見後,麵上滿是古怪。
“輕顏,你說得不假,這些小鬼果然愛收賄賂,不過祂們會辦事嗎?”
“會與不會都不重要,待吾主您救下金陵百姓,立了功德,黑白無常做了沒什麼功勞,不做也不會遭到訓(xùn)斥,隻要莊家女眷能早些投胎就是!”
“哎!隻能如此了!”
劉毅長歎一聲,翻身落至玉璃龍背上,再次向著江南進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