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年,朱元璋命徐達、李文忠北伐,一舉肅清了甘肅、陝西的北元殘部。
徐達於沈兒峪大戰王保保,俘獲元軍八萬餘人,李文忠攻占應昌,元昭宗北逃。
洪武五年,明軍十五萬人三路進攻北元汗庭,中路主力徐達於嶺北之戰失利,損兵折將。
在朱元璋的戰略裏,主動出擊永遠強於被動防守,將戰場選在地方的土地上,才是上上之策。
朱元璋背著手,瞧了一個勁兒揉屁股的朱棣一眼,越看越覺得朱棣順眼。
“老四,你外放當藩王時間不短了,在北平府也見識了不少人,你覺得咱大明的文官如何?”
早年間朱元璋在金陵設大本堂,命各皇子在大本堂讀書,大本堂便是後來的文樓。
朱棣也在大本堂讀書,不過,朱棣絕對算不上一個好學生,貪玩、胡鬧,尤其對先生教授的詩書禮易很是不屑一顧。
朱棣聞言眼珠一轉,道。
“父皇,兒臣覺得文官心眼兒太多,與他們打交道累得慌,不過,父皇您治理天下還得靠著這群文官!
“兒臣認為,對文官要用,用的同時還得防著他們,就說這北平府吧,一個布政使司裏麵都分幾個派係,爭鬥起來沒完沒了。”
朱元璋瞥了朱棣一眼。
“看來你在金陵時候學的那些聖賢之道,是都忘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朱棣湊上來,說道。
“父皇,兒臣覺得聖賢之道好是好,用來教化天下百姓,讓四夷臣服,但天底下有幾個聖賢?您據說那山東曲阜的北孔吧。”
“宋朝滅亡的時候,北孔帶著頭向抱怨臣服,隻顧他北孔的榮華富貴,壓根不講氣節,故兒臣早就想明白了!
“別看那群文人整日之乎者也、聖賢之道,他們肚子裏麵的花花腸子多了去了,要是上位者真信了他們的鬼話,有苦頭吃。”
朱元璋輕哼了一聲,眼底卻閃過一抹笑意。
“就你小子鬼點子多,行了,陪著咱在北平城轉轉,你偷偷跑去塞外胡鬧的事兒,既往不咎!”
朱棣聞言大喜,不過朱棣沒想到,朱元璋對他的態度已經悄然發生轉變。
李善長在海島上給朱元璋講的那些事兒,如同夢魘,縈繞在朱元璋心頭。
從朱允炆聽信文官削藩逼死叔叔,到朱祁鎮土木堡之變,“北狩”數年。
皇權與文官的爭鬥太兇險了,而皇太子朱標的性子太仁善敦厚了,在大本堂讀書的時候,朱標就是宋濂最好的學生。
朱元璋,對未來繼承人的選擇,第一次有了猶疑。
洪武十年,年末。
朱元璋返迴金陵,隨朱元璋與藍玉進攻漢國失利,但於大明本土的影響並不大。
金陵,皇宮,奉天殿。
洪武十年的最後一次早朝,朱元璋宣布了一個重大消息,震驚群臣。
“咱決定,在大明全國之內,加快編纂黃冊、魚鱗冊,重新丈量土地!”
魚鱗冊,即土地登記冊,自從大明建立以來,因元末亂世民不聊生,土地兼並與隱匿問題嚴重,賦稅混亂。
不過大明建立前十年,用兵頻繁,土地丈量問題一直沒有正式推行下去。
曆史上,朱元璋正式在全國推行魚鱗冊編纂,要等到洪武二十年才開始。
黃冊製度,即戶籍賦役冊製度的正式確立,要等到洪武十四年才開始。
與李善長一番促膝長談,李善長提出了“攤丁入畝”與“士紳一體納糧”,令朱元璋茅塞頓開。
欲推行“攤丁入畝”與“士紳一體納糧”,魚鱗冊與黃冊的編寫,便是重中之重。
朝廷官員一聽朱元璋的話,互相看了看,新任吏部尚書李信出來行禮,道。
“陛下,魚鱗冊與黃冊的編纂,本就已經在各地展開試點,不過,礙於人手不足,這編纂的過程緩慢。”
“且各地的百姓經常有抗拒的情緒,臣認為,此事應徐徐圖之,貿然全國推廣恐怕不妥。”
朱元璋虎目一瞪,銳利的目光刺向了李信。
“人手不足戶部便抽調官員前往各地!百姓有抵觸情緒,那是因為他們不清楚編寫好魚鱗冊、黃冊對他們有何好處!”
“咱欲昭告天下,待魚鱗冊、黃冊編纂好,便行‘攤丁入畝’與‘士紳一體納糧’之法!”
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納糧?
新任戶部尚書郭允道眉頭緊鎖,問道:“陛下,何為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納糧又為何意?”
郭允道隱隱察覺到不對勁,陛下征戰海外一趟,迴來之後怎麼開始對內政下手了?
朱元璋背著手,從禦階上緩緩地走下來,聲音洪亮有力。
“咱返迴京城的路上,途經北平府等地,沿途體察民情,發現土地兼並情況嚴重,當前的賦稅政策更是不公!
“諸位愛卿,這北平府薊州,有一戶富戶人家,有土地百畝,他家中妻兒加上他,一共五口人!
“薊州還有一農戶,有土地十畝,家中妻兒老小加在一起,一共六口人,結果到了收夏稅秋糧的時候,諸位愛卿說誰交的賦稅多?”
郭允道沉默片刻,隻好老老實實地迴答。
“迴陛下,是……是農戶家中繳納的賦稅多!
“問題就在這裏!”朱元璋指著奉天殿外,道:“這天下之大,多少百姓因為人口多,就要比大戶人家多繳納賦稅。”
“辛辛苦苦一年到頭,結果隻夠糊口,但那富戶人家卻吃香的喝辣的,咱就是要改變這一點!”
朱元璋高聲說道。
“攤丁入畝,便是要根據一戶人家擁有的土地來繳納賦稅,擁有的土地多,便多繳納,擁有的土地少,便少繳納!”
此言一出,激起千層浪。
滿朝文武,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將,誰沒有置辦產業?誰在家鄉沒有土地?
單說跟著朱元璋打天下的淮西勳貴吧,那幾乎是人人手下都有百畝乃至於千畝土地。
朱元璋這“攤丁入畝”一實施,等於在用刀子切割他們身上的血肉!
“陛下,當前的賦稅之法已經沿用多年,貿然變革恐怕引起天下的震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