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順著青銅矩尺的凹槽蜿蜒而下，"；叁佰柒"；字樣在雷光中明滅不定。
向雲腕甲光幕掃過羅工匠衣擺沾染的赤砂，暗紅顆粒在數據流裏分解成十二種礦石配比——這恰是上個月軍械坊失竊的配方。
"；丞相且慢。"；向雲指尖輕叩趙丞相壓著海疆圖的玉笏板，硨磲墨珠簾應聲震顫。
他分明看見靛藍液體在圖紙上洇開時，趙丞相的喉結滑動頻率加快了七次。
驚雷劈開雨幕的剎那，係統光幕在視網膜投射出猩紅警告：【東南水師截獲船隻載有紫蕨葉七噸】。
向雲餘光掠過青磚縫裏半片紫蕨葉，這南洋毒草正是趙丞相門客上月"；意外溺亡"；前負責采買的物資。
"；既是加急軍報......"；向雲突然翻轉手腕，腕甲彈出的青銅簧片精準卡住玉笏板雕紋，朱雀眼中鑲嵌的夜明珠應聲滾落。
那珠子墜入積水時，竟將方圓三尺的雨滴都染成了淡紫色。
趙丞相撐傘的手腕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傘骨暗藏的十二枚銀針在係統掃描下無所遁形。
向雲笑著將海疆圖塞迴傳令兵懷中："；移駕勤政殿，請丞相與六部主事共議。"；
* *
鎏金蟠龍香爐吐出青煙時，十二扇雕花槅門正在暴雨裏震顫。
向雲端坐龍紋交椅，看著趙丞相門生故舊在殿內擺出北鬥七星的站位——這是他們逼宮時慣用的陣勢。
"；臣等以為，南洋諸島當設特轄都督府。"；趙丞相玉笏板叩擊金磚，暗合著殿外驚雷的節奏，"；戶部願獻出今年鹽稅三成......"；
"；且慢。"；向雲屈指彈響案頭青銅磬，聲波震得梁柱間懸著的二十八宿銅鈴齊齊作響。
係統光幕在眾人頭頂投射出南海星圖，某處被標注猩紅的島礁正與趙丞相笏板紋路重合。
工部尚書突然出列："；羅工匠昨日鑄的新式耬車，榫卯誤差竟達半寸！"；他捧出的青銅矩尺在係統掃描下，暴露出內藏的三棱毒刺。
向雲想起清晨車陣裏那架傾斜的耬車，誤差方位恰好指向柳夫人寢宮。
"；諸位請看。"；向雲腕甲射出光柱，勤政殿藻井上的河圖洛書紋竟開始流轉。
金木水火土五色光華籠罩眾人，趙丞相袖中暗藏的紫蕨葉粉末在五行相克的光暈裏逐漸褪色。
光幕突然炸開漫天星鬥，六部官員的履曆化作流星劃過。
向雲捕捉到刑部侍郎眼角抽搐三次——那是三年前其子強占民田的卷宗編號尾數。
當趙丞相門生們發現自己的隱秘交易化作星辰軌跡時，殿內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特轄都督府可設，但需水師、工部、戶部共掌印信。"；向雲指尖輕點，三枚虎符虛影懸浮在星圖之間，"；每月朔望之日，由孔學者帶太學生核驗賬冊——就用羅工匠新製的防偽標記如何？"；
趙丞相指節捏得發白，他瞥見光幕中自己安插在鑄幣坊的心腹，此刻正被標注在"；叁佰柒"；匠籍編號旁。
殿外突然滾過悶雷，那雷聲竟與三日前他與齊將軍密談時的梆子聲分毫不差。
"；主上聖明！"；羅工匠突然出列，他蓑衣抖落的赤砂在光柱裏化作朱雀展翅，"；匠作監願獻百架新式耬車，車轅刻防偽紋可追溯至每粒礦砂！"；
當二十八宿銅鈴奏出《破陣樂》時，趙丞相終於躬身行禮。
他官袍下的南海輿圖刺青正在發燙，那是今晨用紫蕨葉汁液紋上的——此刻卻在五行光暈裏逐漸消隱。
更漏指向戌時三刻，向雲獨坐禦書房摩挲著青銅矩尺。
窗欞外閃過柳夫人貼身侍女的身影，那丫頭鬢間別著的紫玉簪，正是用今晨褪色的夜明珠改製而成。
"；好一招星鬥列賬。"；他輕笑出聲，腕甲光幕映出柳夫人昨日留在案頭的海棠花——花瓣數目恰好對應今日附議官員的數量。
禦書房簷角的青銅風鐸突然輕響，向雲抬眼時正見柳夫人提著六角琉璃燈轉過迴廊。
燈影掠過她鬢間新換的紫玉簪，在青磚地上拖曳出細碎的星芒。
"；主上該添燈油了。"；柳夫人將琉璃燈擱在青銅矩尺旁，素手拂過燈罩上鐫刻的二十八宿圖。
當她的指尖觸到危月燕星宿時，燈芯突然爆開三朵金花——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
向雲會意地轉動案頭青銅貔貅鎮紙，地板悄無聲息滑開暗格。
柳夫人抽出藏在燈座裏的絹帛，上麵用紫蕨葉汁液繪製的輿圖正在係統光幕下顯現字跡："；南洋商船七日後泊於鹿耳門，船首像為雙頭蛇。"；
"；羅工匠的新玩具倒派上用場了。"；向雲輕敲腕甲，光幕投影出三日前柳夫人放飛機關木鳶的畫麵。
那木製飛鳥掠過趙丞相別院時，爪鉤精準勾住了書房窗欞的雕花縫隙。
柳夫人抿嘴輕笑，發間紫玉簪忽然折射出七彩光暈。
這是用軍械坊最新磨製的棱鏡片鑲嵌而成，當她轉動簪首時，光斑在牆麵拚出六個方位坐標——正是趙丞相安插在六部的暗樁值守時辰。
窗外忽然傳來機械轉動聲，十八盞孔明燈順著宮牆冉冉升起。
每盞燈罩都繪著羅工匠設計的防偽紋，當燈光穿透三重紗絹時，會在夜空投射出虎符形狀的光斑。
值夜的羽林衛看到這光影，立即將宵禁口令更換為"；朱雀展翅"；。
"；主上請看。"；柳夫人突然掀開食盒，本該裝著蓮子羹的瓷碗裏，盛著半凝固的赤色礦砂。
當她將紫玉簪浸入砂中，砂粒突然排列成南海諸島的輪廓，"；今晨浣衣局在趙丞相官袍夾層發現的。"；
向雲腕甲射出的掃描光束突然變成深藍色，這是係統檢測到劇毒物質的警示。
光幕顯示礦砂裏摻雜著紫蕨葉提取物，與三日前軍醫呈報的戍衛營集體中毒癥狀完全吻合。
"；報——！"；傳令兵的聲音穿透雨幕。
柳夫人迅速將食盒恢複原狀，當她轉身去接雨披時，袖中滑落的香囊恰好蓋住瓷碗。
向雲注意到香囊上繡著的並蒂蓮，針腳走勢暗合著昨日兵部呈報的邊境布防圖。
羅工匠頂著蓑衣衝進庭院時，手裏舉著的青銅矩尺正在暴雨中發燙。
尺身上"；叁佰柒"；的編號泛著紅光，這是遇到緊急情況才會啟動的預警裝置。"；主上，護城河閘口的齒輪組......"；
他話音未落，地麵突然傳來震動。
遠處傳來民眾的驚唿，卻見皇城東南角升起蒸汽白霧。
五層樓高的水鍾在齒輪帶動下開始運轉，鍾麵浮現的光紋正是係統升級後的子午線測算圖。
"；你用了西山的磁鐵礦？"；向雲看著光幕上跳動的數據。
投影顯示水鍾內部藏著八十一組聯動齒輪，最核心的轉軸竟是用紫蕨葉淬煉的合金打造——這是他們上月破解趙丞相毒劑時意外獲得的配方。
暴雨在子時初刻驟然停歇，柳夫人站在觀星臺上，望著羅工匠指揮工匠們架設虹吸管道。
當第一股清泉順著青銅管道湧向市井時，百姓們捧著陶罐接水的歡唿聲驚飛了棲在宮簷的夜梟。
"；主上，新式耬車的播種誤差已經控製在毫厘之間。"；羅工匠獻上改良後的青銅矩尺，尺身暗槽裏嵌著可旋轉的算珠，"；每粒種子都會記錄耕種者的掌紋，這是用孔學者研究的指紋泥......"；
向雲突然按住他的手腕，係統光幕在算珠表麵掃描出細微的蛇形刻痕。
這種來自暹羅的雕工技法，正是齊將軍當年鎮守南疆時招攬的異族匠人專屬標記。
更漏指向寅時，當柳夫人帶著侍女們去驗收新鑄的銅錢時，向雲獨自站在沙盤前。
他撥動象征水師的木雕戰船，突然發現南海某處島礁的模型底部，沾著半片幹枯的紫蕨葉。
急促的馬蹄聲踏碎晨霧，邊關加急文書上的火漆印還帶著露水。
當向雲用青銅矩尺挑開封印時，尺身的"；叁佰柒"；編號突然開始閃爍——這是係統在警告有毒粉末滲出。
信箋展開的剎那，光幕自動掃描出夾層裏的密語。
那些用紫蕨葉汁液書寫的字符在陽光下逐漸顯形，勾勒出某個南洋島國正在打造的巨型戰船輪廓。
向雲的手指撫過圖紙邊緣的蛇形暗紋，眼神突然變得銳利如劍。
宮牆外傳來商隊駝鈴，十七匹駱駝馱著的檀木箱剛剛通過城門查驗。
誰也沒注意到，押運官靴底沾著的赤色砂粒，正與那日趙丞相海疆圖上洇開的痕跡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