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黃色的長裙,包裹著豐腴的身子,長發盤起,優雅尊貴。
纖薄的裙擺落在腿上,襯出渾圓如柱的輪廓,落日的餘暉映照在白皙的臉上,多出幾絲淺淺的緋紅。
眼角已然翹起,連帶著那一粒美人痣都透著一些危險。
不是洛玉衡又是誰?
原本已到了晚飯時間,結果卻是一個人都沒到,一打聽才知道三個兒子,三個女兒,一個女婿全都聚在小廚房這邊,洛玉衡心裏老大不高興,你們一群人聚在一起,偏生把我一個排除在外,真過分。
當來到這邊看到一群人胡吃海喝,心情就更鬱悶了,有好吃的居然不知道叫上自己,三個兒子,三個女兒,虧得自己一把屎一把尿的養大,還有那個女婿,你忘了被宋家欺負的時候,是誰幫你出頭的了?
這樣一想,就更傷心了,要哭了,哄不好的那種。
沒良心。
都是一群沒良心的。
本想要好好訓斥訓斥這些沒良心的小混蛋,結果就聽到了洛彩衣那句話,一時間哭笑不得。
洛彩衣還不知危險將至,懶洋洋的趴在桌子上,看著麵前還沒有吃完的幹煸牛肉,可小肚子實在是裝不下了,娘親說了,小孩子吃的太多,肚皮會裂開的……越想越覺得害怕,小嘴一癟,委屈的就快哭出來。
然後,邦……
一個腦瓜崩敲在小小小姨子的頭頂。
這一下,洛彩衣也顧不得害怕一手捂著頭頂,一邊抬頭看向身後:“娘親?哎呦,你幹嘛?”
噗嗤!
宋言一下沒忍住,幸好這裏不是原本的地球,不然小小小姨子恐成有史以來最小的小黑子。
“幹嘛?”洛玉衡瞪著小女兒,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死丫頭,皮癢了是吧,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人言可畏。
雖說洛彩衣才九歲,可剛剛那句話若是讓旁人聽到,還不知道會被編排成什麼模樣。
這世界,從不乏心思齷齪之輩。
洛玉衡本就是個離經叛道之人,她不在乎外麵對自己如何評價,但她不願意女兒也遭受這些,某些人的惡意,遠非一個小女娃能夠承受。
小丫頭淚眼摩挲,被打了,還被狠狠的罵了,洛彩衣感覺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所以特委屈,眼淚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她氣鼓鼓的站起身:“我要離家出走。”
說著,還把身邊洛青衣也給拽了起來,似是覺得這樣就有了誌同道合的夥伴,完全不顧洛青衣一步三迴頭的盯著二姐還沒吃完的小排骨。
洛玉衡也不在意:“晚上記得迴來。”
“哦。”
宋言差點兒都笑噴了,要說這小姨子性格乖巧吧,她動不動就離家出走,要說她頑皮吧,離家出走還知道要按時迴家。
所以,這應該算是介於乖巧和頑皮之間的量子疊加狀態?
這樣想著,便從旁邊拿出來了一個盤子,盤子裏擺放著各種食物,大抵是每做一樣菜,就取出來一部分,現在也是滿滿一盤。
“嶽母大人,這是給您留的。”
洛玉衡原本還有點小傷心的臉色,忽地明豔起來,喜滋滋的,有些得意的瞥了一眼洛天衣洛天樞幾個,兒子女兒都是沒良心的,還是女婿好。
很快,她便有些生氣:“叫什麼嶽母,多生分,叫娘。”
好像在生氣,但翹起的嘴角,卻是無論如何都壓不住的。
宋言麵色微紅……其實,那盤菜是他偷偷給自己留的。
“娘。”
洛玉衡心滿意足的應了一聲:“嗯嗯,真乖,不過以後少下廚,不是都說君子遠庖廚嗎,這不是你們男人該做的事。”
宋言一愣:“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
“說的應該是君子看到禽獸活著,便不忍其死去,聽到其慘叫,便不忍食其肉,是孟子勸諫齊宣王實行仁政,跟做菜沒什麼關係吧?”
洛玉衡小臉兒一紅,悄悄看向洛天樞:“是這樣嗎?”
“姐夫說的沒錯,勸諫君王施行仁政,才是孟子想要表達的思想,隻是被一些讀書人曲解了。”洛天樞點頭,有些詫異的看著宋言:“姐夫讀過書?”
宋言搖頭:“隻上過一天的啟蒙課。”
“那你怎會知道這篇孟子?”
“偶爾聽其他兄長誦讀,大概記住了。”宋言笑了笑說道。
洛天樞和洛天權卻是相視一眼,都能看出對方眼神中的驚訝,隻是偶爾聽其他人誦讀,還是斷斷續續的,便能記住文章中的內容,甚至在沒有先生教導的情況下能理解其思想。
姐夫,莫非是天才?
洛玉衡臉紅紅的,丟人了。
宋言又取出來了一盤菜,衝著顧半夏招了招手。
沒想到姑爺居然還給自己留了一份,端著還暖唿唿的盤子,顧半夏也不知究竟是怎樣的心情,許是那股熱量順著手指傳到了心尖,多年來早已古井不波的芳心,也泛起些微漣漪。
小廚房裏裏外外熱鬧起來,便是宋言拚了命的去做,也跟不上這麼多人吃的,幸好在做菜的時候還能借著嚐味道往嘴巴裏麵塞兩塊,慢慢的,倒也不覺得餓了。
不知不覺,天色已經灰蒼蒼的了,宋言的手裏還端著兩盤菜,一盤清炒豆腐,一盤青菜雞蛋,都是相當清淡的菜式。
“言兒,你做太多了,大家都吃飽了。”洛玉衡說道,她也吃的相當滿足,很想像洛彩衣那樣拍拍肚子,卻又覺得這姿勢著實不雅觀,尤其還是在女婿麵前,便作罷。
“這是給天璿的,天璿有肺癆,不宜油膩,我做了兩份清淡的菜式。”宋言說道。
洛玉衡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個時候還能記掛著妻子,看來將天璿托付給宋言,想來以後定能恩愛美滿。
比她那駙馬強多了。
這樣想著,洛玉衡看宋言便越看越滿意。
然後……
“天樞,天權,天陽……你們三個是石頭嗎,沒看到你們姐夫都累成什麼樣了,沒點兒眼力見兒,把這兩盤菜給你們大姐送去,就說是姑爺親手做的。”
平白挨了一頓訓斥,三兄弟頗感委屈,但誰讓那是自家娘親呢,便是委屈,忍著也就是了。
忙跑到宋言麵前,仨人端著兩盤菜,一溜煙兒的跑掉了。
看著麵前鬧哄哄的一幕,宋言不由笑了,這一家子倒是有趣……他靠在門柱上,靜靜的看著,笑著,不知何時那笑容卻是變的有些悲傷。
他能感覺到,自己和他們之間存在著一層隔膜。
不厚,很薄,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真的存在。
上輩子,他是個孤兒,很小的時候父母便沒了。
這輩子,終於有了母親,有了父親,可父親冷血,母親早亡。
兩世為人,終究孑然一身!
莫名的,眼睛有些酸澀,眼皮快速的眨著,努力不讓一些東西流出來。
一直注意著宋言的洛玉衡,默默放下筷子站起身來,衝著宋言走去,剛準備抬腳的洛天衣,停下了腳步。
“言兒怎麼了?”
“沒什麼,眼睛裏進沙子了……”
洛玉衡柔柔的笑了一下:“來,娘幫你吹一吹。”
說著,便踮起腳尖,衝著宋言的眼睛,唿唿唿的吹了幾口。
“不難受了吧?”
“嗯,好多了。”
洛玉衡溫柔的笑著,維持著踮起腳尖的姿勢,手指輕輕摸了摸宋言的頭,那笑容,是包容,是心疼:
“這兩日,去祭拜一下你母親吧。”
“成婚了,這樣的大事,終究是要讓她知道的。”
宋言緊抿著唇,點了點頭。
忽地,洛玉衡轉身看向洛天衣:“天衣,到時候你也去。”
洛天衣愕然,呆呆的,小口微張。
洛玉衡卻是不管那許多,雙手叉腰:“你要看好你姐夫。”
“我這麼好的女婿,可不能被路邊的狐貍精給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