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我贏！”


    隔著賈璉，那邊廂傳來王熙鳳興奮的歡唿。秦可卿身子便是微微一震，黯然抽迴了手，與賈璉保持開距離。


    賈璉也不急，隻將斜倚向王熙鳳的身子坐直，這便拉近了與秦可卿的距離。


    下一把牌開始，秦可卿不肯再將手垂下桌去，賈璉一撈沒撈到，偏首過來凝視著她微笑，“蓉兒媳婦好歹賞璉叔吃一口好的。”


    秦可卿驚訝於賈璉的大膽，心底下已經(jīng)打顫了，可麵上卻還要努力微笑，“璉叔不必吃侄兒媳婦的，這一局的好牌又全都在鳳姑娘手裏，璉叔盡管吃鳳姑娘的去就是。”


    賈璉桃花眼乜斜，“她，我是吃定了的，倒不急於眼前。倒是你的，我現(xiàn)在就急得必嚐一口才是。”


    兩人說話全都是盯著自己的牌麵，聽起來完全都是在討論著牌局。


    王熙鳳既贏著牌，又有賈璉在身邊兒作陪，她誌得意滿，忍不住高聲吆喝，“可兒，你可得守住了，別叫他給偷了去！你瞧他方才連丟幾局，像是生手，可我告訴你，他可是此中老手，最會偷了！”


    秦可卿心下便又是微微一凜。王熙鳳這話，仿佛話中有話，在敲打她似的。


    她努力笑著迴應(yīng)，“鳳姑娘說得對，璉叔縱然是長輩，也總不能他要什麼，我就給了。我再是晚輩，也得有自己的主張，不能給的堅(jiān)決得守住。”


    賈璉聽得牙根兒癢癢，左手再抓一迴，總沒有秦可卿配合。他懊惱之下，索性手指頭直奔秦可卿的膝頭去了。


    指尖隻在她膝頭微微一點(diǎn)，就立時(shí)感覺到了秦可卿身子的反應(yīng)。那種嬌嬌一顫，著實(shí)惑人。


    一計(jì)得逞，賈璉繼續(xù)專注凝視牌麵，嘴角卻是輕輕揚(yáng)起，“蓉兒媳婦這樣可不成。璉叔是你長輩，無論跟你要什麼，你都不準(zhǔn)不給，否則可就是忤逆了。”


    “快些聽璉叔的話，給璉叔喂上一口，璉叔這兒滿足了，就饒了你去。”


    秦可卿忌憚著賈璉桌下的那隻手，唯恐他做了出格的事情來，被婆母和鳳哥兒發(fā)現(xiàn)。她再努力裝作無事，可是賈璉那隻手卻不肯讓她從容，攪擾得她俏臉染霞。


    尤氏瞧出來秦可卿不對勁兒，便笑道，“你可是的，便是玩牌，你當(dāng)小輩兒的也得讓著長輩。你璉叔跟你要什麼，你便都給了就是，怎可忤逆長輩呢？”


    秦可卿已是抵擋不住，隻能驚慌將手中牌扣住，努力撐著笑容，“既璉叔看上我手裏的牌，那我便不摸了，叫這牌輪換到璉叔手裏就是。”


    尤氏和王熙鳳便都笑。尤氏點(diǎn)頭：“你這才是。”


    王熙鳳卻用胳膊肘懟賈璉，“瞧瞧，你這當(dāng)叔叔的，也是夠丟人的！”


    賈璉桃花眼底水光瀲灩，歪頭掃過秦可卿，“那璉叔便多謝侄兒媳婦了。”


    這把，賈璉大勝。


    王熙鳳有些不甘心，叉腰叫，“明明我手裏的牌已是極好，沒想到他竟比我還大！看意思還是可兒的運(yùn)氣渡給了他去，讓他膨脹了！”


    賈璉長眉悠然高挑，忍著笑意，“嗯哼，的確是我這聽話懂事的侄兒媳婦令我膨脹了。”


    秦可卿麵色有些蒼白，急忙起身道，“我這肚子有些不舒服，叫佩鳳姨娘替我吧。我順便去廚房瞧瞧飯可預(yù)備好了。”


    尤氏點(diǎn)頭，卻還是瞟她一眼笑罵：“平素你說話辦事最有分寸，從不出半點(diǎn)錯(cuò)的。怎地今天剛陪你璉叔和鳳姑娘摸了兩把牌，竟都忘了矜持，滿嘴胡說起來？”


    “你肚子不舒服，跟後頭去廚房看他們預(yù)備飯，這兩件事你也好意思當(dāng)著他們的麵兒連在一起說出來？”


    王熙鳳聽了大笑，“誰說不是呢，可兒尋常才不會露這樣的破綻，可叫我一頓好樂。”


    秦可卿窘得滿麵通紅，手揪著帕子，一連地行禮致歉。


    然後慌忙轉(zhuǎn)身去叫佩鳳替她，她自己腳步匆匆躲了出去。


    賈璉輕笑，卻是眼角流光，透過那大玻璃窗追著秦可卿的身影，直到消失。


    佩鳳走過來站在秦可卿的位置上，左右看看，“不如奶奶與我換個(gè)座兒，也省得璉二爺迴頭又要說我耽誤了他的牌。”


    “我們小蓉大奶奶都扛不住，我一個(gè)當(dāng)姨娘的就更難扛。”


    尤氏無奈，笑罵：“給你臉，叫你出來陪爺們兒摸兩把牌，你還拿上喬了。怎麼著，你莫非還指望著贏你璉二爺兩把是怎的？”


    說笑著，卻也還是跟佩鳳換了位置，坐到了賈璉的左手邊來。


    再開一局，賈璉仿佛坐累了，在椅子上挪動身子，上身從正直微微斜歪向左。


    尤氏和王熙鳳等人也不覺有異常。因?yàn)橘Z璉最起初是側(cè)歪向王熙鳳那邊，上把剛剛坐直，這次理應(yīng)向左。


    這樣的位置，是自從賈璉穿越過來，見到尤氏，距離最近的一次。


    他悄悄地靠近，就是為了再仔細(xì)看看她的模樣。是不是他想象之中那真正的尤物。


    不靠近不知道，這外表端莊冷淡的賈府宗府，實(shí)則烏發(fā)如雲(yún)、肌膚賽雪。湊近了，鼻息之間更有一股子溫暖的香氣，可那香氣卻並未來自香料，而是天然的骨軟肉香。


    賈璉不由得心思一蕩。


    因走神兒，手裏剛摸的一張骨牌就順著衣裳滑下去了。賈璉連忙告罪一聲，伸手去摸。


    尤氏也幫他摸。


    可是這桌子下頭的空間又能有多大呢，兩人都伸手來摸，指尖便不經(jīng)意地撞在了一處。


    尤氏嚇了一跳，不敢聲張，卻趕忙將手躲開；賈璉卻沒事人一樣地繼續(xù)摸索。


    尤氏屏息凝神先收迴手來，賈璉卻笑著懇求：“那張牌好像滑珍大嫂子那邊兒去了。珍大嫂子別不管兄弟，再幫兄弟一把才是。”


    王熙鳳又摸了一把好牌，正是心癢癢著，便催促，“瞧你個(gè)矜持勁兒的！他是你小叔子，今兒又沒有外人，你又矜持給誰看呢！還不趕緊幫他摸摸，別他以此為借口，倒不肯認(rèn)這一把了！”


    尤氏無奈，隻得再伸手下來摸。


    賈璉不慌不忙，指尖與她又撞在一處。她躲閃開，他卻跟過來，指尖再度相撞。


    如此反複，不知多少次。


    沒有正經(jīng)的觸摸，隻有這樣的指尖相撞，不過分，更像偶然；隻是次數(shù)太多，便叫她無法不心驚肉跳了。


    而且，心驚肉跳之外，又莫名地似乎被他撩動了心底哪處早已塵封起來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