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珍一臉苦澀,“我怎麼娶?我已經有了一妻二妾,如若再娶,是等著被彈劾麼?”
“況且秦業是五品官,可兒是他落了籍的養女,與親生無異,我又怎麼敢娶五品官員之女為妾?”
“除非我休了尤氏,才能再娶可兒為正室!”
賈璉聽罷冷笑,“怎麼說,你還真動過心思,想休了嫂子?”
賈珍歎口氣,垂下頭去,“可是你也知道,尤氏她雖然無所出,但是她並非不能生。畢竟她曾經懷過身孕,現在也還年輕。她沒了那個孩子,我對她心裏也有些虧欠。更何況我母親身故的前前後後,她都伺候在畔……這樣的正室,是不可被休棄的。”
“此外,老二啊,你也要知道,我和她當初是的確有過一段好日子的。我也舍不得她,想著或許她的身子再好好養養,心情放鬆下來,她就還能恢複從前那柔媚動人的模樣兒。”
賈璉冷冷盯著賈珍,“既然正大光明娶可兒做不到,那你們太太病重,倒叫你發現了個好機會,於是乎編出來一個衝喜的理由吧!”
賈珍紅了臉,“兄弟,你隻說對了一半!我母親病重需要衝喜,這的確給了我一個好機會,索性讓可兒嫁給蓉兒為正室。這樣一來不委屈可兒,叫她成為咱們家的正妻;二來也正好合了我的心意,將她留在家裏,留在我身邊兒。”
“不過這衝喜的說法,卻絕對不是我編出來的。而是從太醫,到僧道的都這麼建議。我縱不是人,但是心中對母親的眷戀絕無摻假!”
賈璉冷笑,“給了可兒正室身份,就不委屈她了……虧你說得出口!你問過她自己願意麼?她再是正室,卻是你兒子的正室!”
賈珍深吸口氣,一雙醉眼理直氣壯地望住賈璉:“我這是,與秦業商議過的,他答應的!”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況且可兒是秦業抱養迴來的,沒有秦業,她怕是早凍死餓死,更別說還能成為官家小姐,所以她自然是要聽從秦業的!”
賈璉陡然揚手,手中滿滿一壺酒全都潑到了賈珍臉上!
“虧你說得出口!秦業既答應了你,你便找那秦業來陪侍你好了!”
賈珍雖說尷尬,卻並沒有十分介意,反倒隻是淡然從容地用衣袖將臉上的酒擦幹了。
“兄弟啊,你真當可兒自己心裏不清楚我想要什麼?你真以為可兒就不答應我這麼做?”
“她一個生下來就被遺棄的孤女,能活下來都靠秦業,你以為她不想攀更高的枝兒,從此擺脫秦業,再不用夜宴陪侍?”
賈璉閉了閉眼。
“即便她有這樣的需求,但也總得她自己主動提出來,或者主動去與你投懷送抱了才算!可事實上,她沒有!”
甚至於,就算委身於他,都是用了香讓他迷了神智之後才做的。做完之後更是潔身自好,不肯再主動與他接近。
雖是個苦命的女子,她的內心卻也向往高潔!
賈璉緩緩勾唇,睜開雙眼,“可兒她已經是我的人。若你不答應,可以叫蓉兒現在就寫休書,我帶她走,好好安置了她,絕不叫她背負那「爬灰」的罵名!”
賈珍愣愣看著賈璉,“兄弟,你今日非要跟哥哥我搶麼?她是我看上了很久的人,我是真心喜歡她,我雖然不能給她正室身份,但是我會讓她在這寧國府裏一世安穩、一生榮華富貴!”
賈璉淺淺抬眉,“你能給的,我也都能給。甚至,等我襲爵之時,我的爵位比你還高,我能給的比你還好!”
賈璉霍地起身,“現在就叫蓉兒來,讓他當著我的麵寫休書!”
賈珍眸光變冷,陰惻惻站起身來,“兄弟,別胡鬧了。蓉兒絕不會寫休書的,可兒她今生今世,生是我東府的人,死是我東府的鬼!”
賈璉便也冷冷而笑,“珍大哥這是執迷不悟,一條道非得跑到黑不可了?”
賈珍又軟化下來,弓著腰主動與賈璉說軟話,“兄弟,我的好兄弟哎!你說咱們兩個值當的,為了一個可兒就這麼掰了,鬧得家宅不寧,叫外人看笑話去麼?”
賈璉淡淡揚眉,“珍大哥既這樣明白,就也別執拗了。早早放了可兒自由,珍大哥再另覓美色去也就是了。”
賈珍麵色重又變冷,“璉兄弟,別胡鬧!別忘了,我不僅是你兄長,我也更是賈氏一族的族長!”
“但凡成婚、和離等諸事,都得有我這個族長首肯與見證!隻要我不答應,秦氏她就永生永世都隻能是蓉兒的媳婦!”
賈珍目光一閃,換上一抹竊笑,“況且,兄弟你可別忘了我鳳妹妹。她可是從不容第二人的,若叫她知道你與可兒的關係……鳳妹妹能饒得了你們?到時候鬧得闔府大亂,外人皆知,便是你不在乎,你讓可兒她怎麼活在這世上?”
想及《紅樓》原書裏,秦可卿之死便有可能是因為人言可畏。賈璉不得不暫退一步,從長計議。
不過他冷笑著俯身過來靠近賈珍,“可兒的人,我可以繼續放在東府裏。可是兄弟我醜話說到前頭:珍大哥若敢為難她,我必定將珍大哥這宅子掀翻了頂子去!”
“如今你們老爺在道觀修仙,管不得你們,這寧國府裏一切都由珍大哥你做主。可是你那點子家事外人縱然不知,可卻瞞不住兄弟我。珍大哥,你該明白我,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若你惹急了我,什麼家醜外揚的事,我是完全做得出來的!”
兩兄弟這一頓酒,不歡而散。
正好晌午了,賈母和王夫人都累了,要迴府歇午覺。
賈璉便與寶玉一起,送二位迴府去。
賈母和王夫人走了,王熙鳳身為寧國府的大姑奶奶,這便坐了首席,繼續熱鬧。
迴到榮國府,賈母便吩咐寶玉先去送他母親,自己由得賈璉來送。
晌午的榮國府裏一片安靜,大家都在歇晌。賈母這才嚴肅下來,瞟一眼賈璉,沉聲問,“一身的酒氣。與你珍大哥一處吃酒,怎麼還吃得不樂嗬?這是吵起來了?”
賈璉悄然歎口氣。果然是什麼都逃不過這位老人家的眼睛。
賈璉便點頭道,“是,爭執了兩句。”
賈母皺眉頭,“看樣子你也不想說給我聽。不說便不說,你如今也大了,自己心裏該有個主意。”
“不過話又說迴來,咱們雖然是一家人,但畢竟是兩個宅門。關起門來,各家過各家的日子。你珍大哥哥是東府的當家,又是族長,人家的事你也別瞎摻和。”
“若是當真鬧騰起來,我自然要先罰你。你可分清了輕重,不可凡事胡來!”
賈璉緩緩點頭。
不急,總歸寧國府就要絕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