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收拾好領口,賈璉剛退迴座位將坐未坐的,聽得門口腳步響,想是薛姨媽迴來了。
賈璉便起身到門口迎著,聽著腳步已經到了門檻,便親手替薛姨媽打起簾子來。
薛姨媽帶著丫頭們抬著小膳桌呢,冷不防一抬頭竟見是賈璉親自替她挑著簾子,她不好意思,腳下一虛,竟絆在了門檻上,身子直直倒向門內來。
賈璉忙伸手扶住,兩手握住她肩頭,將她扶站穩了,這才不舍地鬆開手。
薛姨媽寡居多年,已是許久沒碰觸過男子,這般又叫賈璉扶著,登時羞得滿麵緋紅。
可是婦道嚴謹,她知道切不可叫丫鬟仆婦看出來她臉紅的真實緣故,於是趕忙說:“怎麼好意思叫璉兒你替我打簾子呢?”
說著迴眸嗬斥丫鬟們,“也沒見你們竟然憊懶成這樣兒!”
同喜、同貴趕忙屈膝請罪。
賈璉淡淡含笑,“姨媽既來了,我也正好要告辭了。”
薛姨媽悄然看過女兒一眼,“怎麼這樣快就走了?我剛備好這些精細茶果子,璉兒你好歹吃一口再走。”
賈璉淡淡一笑,“姨媽幫我包些,我迴去晚上再吃。”
薛姨媽便連忙吩咐人裝了盒子,說給賈璉送過去。
賈璉往外走,薛姨媽送出來,賈璉問:“好些日子沒瞧見大兄弟了。他忙什麼呢?”
薛姨媽一臉的欣慰,“他難得上京來,也知道發奮上進了。這不,聽說貴府有族學,又有大儒教授,於是這些日子上學去了!”
賈璉心下便也一哂:“原來如此。明兒寶玉和小秦相公約下了一起去上學,我送他們去,也正好與薛大兄弟見見。”
“姨媽可有要交給他的東西?今晚盡管收拾收拾,我明早一並送過去。”
薛姨媽千恩萬謝了,等賈璉走遠了,這才轉身迴屋。
“他可說了,當真叫你幫鳳哥兒管賬?”薛姨媽眼裏是藏不住的期待。
薛寶釵卻苦惱地垂下頭去,“媽,你別上他的當!他那就是丟下個釣餌,等咱們自己上鉤呢!”
薛姨媽一怔,“此話怎講?”
薛寶釵輕輕咬牙,“他不願意讓我跟寶玉在一起!媽,他已是擺明了態度,將來非要搗亂不可!”
薛姨媽有些心慌,趕忙上前挨著她閨女坐下,“他為何要如此呢?我倒有些看不懂他對咱們家的態度了。先前他打了你哥哥,如今他又要斷你的姻緣……想想咱們家也從未得罪過他。”
薛寶釵咬咬牙,“或許,是他們大房與我姨母他們二房的恩怨。咱們進京來,自然是姨母的娘家人,他這便想千方百計斬斷咱們跟姨母的關係,就是怕被姨母家搶盡了他們大房的風頭。”
薛姨媽想想便也點頭,“倒也有理。”
薛寶釵不想叫母親知曉賈璉對她的渴念,她深以為恥,便想著盡量將賈璉的古怪行為往旁的方向上引。
“或者……他還想幫林妹妹?”
薛姨媽便是一怔:“他為何要幫林姑娘?”
薛寶釵眼光放長,“媽您忘了,當初就是他護著林妹妹一同進京。或者當初在揚州,那林姑父就曾許下了他什麼也說不定。”
“再者,也興許是他想討好老太太。老太太想給林妹妹和寶玉做親,可是姨母卻屬意於我。旁人就算想討好老太太,卻也不敢得罪姨母,偏他有這個膽子,這才來警告我。”
薛姨媽心下惴惴的,“如此說來,他倒成了咱們最大的阻礙。偏他又是這榮府來日襲爵之人……”
薛姨媽越想,心下越是慌慌的,“或者,等尋個機會,我私下求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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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的節禮,賈璉已經送了一圈兒,同輩的姐妹們都有了。
榮府裏現在就剩下李紈的還沒去送。
不是他不想送,而是如今李紈陪著賈珠閉關用功,連老太太、賈政和王夫人那邊都已經免了她的晨昏定省,這便有些日子沒見到她了。
賈璉平日裏雖然能與姐姐妹妹們嘻嘻哈哈,但是一想到李紈,心下還是有些牽掛著的疼。
若不是因為賈珠對他的記恨,那李紈也不至於被迫嫁給了賈珠。
為了能見李紈一麵,賈璉在賈珠院子外盤桓了多日,終究在次日清晨得了機會。
原是今日寶玉與秦鍾要入族學念書去了,須得早起出門。因寶玉這一走,也要在族學裏住些日子,要等到休沐之日才能迴家,於是他出門前總要先四處去告別。
平日旁的事倒也罷了,他不用來打擾兄長讀書,可今兒這是進學的事,自然要來與兄長炫耀一番。
寶玉進去辭行,不多時院門一開,卻是嫂子李紈親自送了他出來。
賈璉遠遠瞧著,那站在門前的佳人,如今越發瞧著清減了。她娉婷而立,垂首囑咐寶玉,一派慈母長嫂的溫柔。
賈璉心下微熱,終於等到她了。
寶玉辭別,歡天喜地跑遠了,李紈站在門前遙望,旋即聽見不遠處有咳嗽聲。
李紈便一顫,聽出來是賈璉。
這多日子沒見,她是閉關陪賈珠念書,卻也同時是在管束自己的心。
她總想著,這一生的姻緣已然如此。賈璉已是她小叔子,她不可以再有非分之想,於是閉關讀書,她便也修煉著關閉起自己的心門來。
卻哪成想,隻是聽見他的輕咳聲,她的一顆心便竟然又狂跳起來。
李紈覷著左右,然後悄悄循著賈璉的聲音來處走了過去。
賈璉率先進了假山石裏的山洞,靜靜等她來。
李紈腳步輕盈,三彎兩繞,故意尋了段遠路才兜過來。
一進山洞,兩個激動的人兒,本來還想執禮相對,卻結果都耐不住心下的狂跳,幹脆還是伸手抱在了一起。
佳人入懷,顫若秋枝。賈璉情動,俯首便親了下去。
卻又知道,不能動她的嘴唇,否則她若唇脂上有異樣,迴去怕被賈珠或者房中姬妾、丫鬟的發現了。
於是賈璉幹脆扯開她脖領,親在了她的脖頸上。
絲絲清香,幽幽入鼻,賈璉情動不已,便忍不住用了些力氣。
李紈緊張卻又快樂,卻又礙著身份的束縛,竭力推著賈璉,“璉兄弟,萬萬不可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