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皇……罪人李扶,如今應當是驚嚇過度,發了瘋吶,這……”
戴公公迴稟隆慶帝,滿是棘手,他代替天子去看李扶,同時負責傳達天子提審李扶的命令,隻是現在卻是這般。
“發瘋?”
戴公公連連點頭。
隆慶帝迴憶起那一日李扶見事情敗露,知道大勢已去的神情,確實是形同瘋魔,隻是……嘿。
“把他給朕帶過來就是。”
戴公公雖然不解,不過天子下命令了,他便是去遵守。
不多時,李扶被錦衣衛押著,帶了出來。隆慶帝到底沒有去天牢之中審問他,而是把他帶入了宮中。
“嘿嘿,哈哈,朕才應該是天子……”
另一邊的李扶對看著的眾人視而不見,一直是在發出奇怪的笑聲,動作浮誇。
看到的人無一例外不是暗地裏搖頭,看來這二皇子殿下……不對,庶人李扶真的已經是瘋了,不過,也是,這般大罪敗露,結局已經是注定了,誰都說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隆慶帝高坐主座,對此毫不在意,甚至李扶要對押他的錦衣衛大打出手,隆慶帝也是沒有製止,隻是默默看著。又是半個時辰,李扶也是打累了,坐在地上歇息。
“打你也是打過了,如今也該老實交代了吧。”
隆慶帝緩緩開口,李扶抬頭,眼中那瘋癲神色再無,隻剩下清明,他不由得苦澀問道:“父皇,您又是如何知曉?”
眾人這才是大驚,原來李扶一直是在裝瘋賣傻!
隆慶帝眼神之中帶著不屑,裝瘋賣傻又怎能騙的過他?
“逆子,你可知道錯了?”
“成王敗寇,沒什麼好說的。”
李扶平靜道,這麼多天過來,雖然心中還是害怕,但是該想明白的也早想明白了。
“你若是不反,日後也能就藩,至少榮華富貴,又何須如此……”
隆慶帝輕聲道,雖然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把皇位給到對方,但是也確實想過為李扶封一個好去處。
李扶看了又看,最後別開了眼,有些瘋似的笑:“父皇啊父皇,您也是走過了皇位的風風雨雨的,您該不會真的以為,大哥繼位之後,我會真能夠安安心心當那個藩王吧?”
隆慶帝臉色一變,沉默不語,如果說太子登基之後不會跟其他兄弟姐妹下手,他是相信的,但是對李扶……他也沒有信心。
這皇家的子弟啊……哪一個是真的會兄友弟恭的?
李扶又接著說道:“而且,不坐上那個位置,我又怎會甘心!”
隆慶帝心中顫動,顫聲問道:“逆子啊……這個位置,當真有那麼重要麼?竟讓你想要殺兄逼父,亦或是連我這個父皇也要殺了!”
隆慶帝本以為自己能夠保持平靜,但是當真是聽到李扶的這番話,還是免不了心中劇痛。
李扶冷笑,昂首道:“父皇,這個問題想來您比我更知道答案。”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是變了臉色,負責押著李扶的錦衣衛們都是神色狂變,下意識想要背過身去,這樣的話可不是他們應該聽到的!
而觀隆慶帝,雙手無力,思緒迴到先帝駕崩,他繼位的時候……
他手上真的沒有兄弟姐妹的血麼?也不見得……
“罷了……罷了……”
隆慶帝無力的擺了擺手,這個問題已經沒必要再深究了,是啊,皇家子弟,誰又不是這樣過來的。
“逆子,你為何,要去刺殺寧王?”
眾人驚駭,刺殺寧王?是遼東那次?那一次的刺殺,到現在都還是一個懸案,錦衣衛都是查不出任何頭緒。
江康更是臉色陰沉,寧王在朝廷之中沒有怎麼得罪人,昭武侯府那洛珍沒那個本事,懷寧侯也被排除了,然後其他的線索便都是斷了,一時間讓天子都是懷疑他們錦衣衛了。
李扶卻是沒什麼神色波動,目光平靜,刺殺天子的事情他都是做過了,這刺殺一個藩王,又算的了什麼?
“父皇,您是如何知曉的?”
李扶沒有辯解,反倒是開口詢問道,此話便是承認了,江康看李扶的眼神更冷,此事把錦衣衛的臉麵按在地上摩擦,刺殺藩王這樣的大事情錦衣衛居然查不出來。
“你宮中的白蓮教餘孽已經是把什麼都交代了。”
李扶恍然:“那些狗東西,果然是不能信任,我還以為他們會有多麼堅定。”
隆慶帝不語,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
李扶感受到實現,輕笑:“若是寧王死在遼東,寧國上下一定會發瘋的,到時候與朝廷開戰,朝廷必然大軍北上,朝廷內空虛,便是有我施展的機會了。”
真相大白,眾人心緒都是不平靜,隆慶帝眼神之中失望更甚。
為了這皇位,便是把天下萬民都不放在眼裏了麼,便是不想,日後若是朝廷崩潰了如何麼……
李扶方才的話又迴響耳畔,隻要不坐上皇位,又怎會甘心!
隆慶帝長歎,登基以來,朝廷國力愈發衰弱,最後有寧國的出現創造了機會,想奮起一搏,不破不立,大軍北上白山黑水,未嚐沒有一舉掃清國內之前頹廢氣氛的意思,隻是結果難評。
而到了現在……國朝更加空虛了,百姓身上增派的稅一分不少,各地天災連連,上天都是看不慣他這個天子。
當天子失敗,作為一個父親,更是鬧得子嗣殺兄逼父造反……更是失敗透頂,怎不讓他心涼?
不過……
“逆子啊,你千不該萬不該與白蓮教勾結啊……你莫不會真以為白蓮教會誠心支持你坐上這個位置吧?若是真讓你得逞了,你可知白蓮教會做些什麼?!”
隆慶帝猛的睜開眼,怒吼道。
李扶臉上卻是緩緩掛起了隆慶帝看不懂的神色,道:“嘿……不過是在朝廷動蕩之際,於山東、福建、江浙、兩廣……那些地方掀起叛亂罷了。”
隆慶帝瞳孔緊縮,嘴唇都在哆嗦。
李扶他……從來都是知道的!他隻是裝作不知,隻是裝作愚蠢!
“不坐上那個位置,我又怎會甘心……”
這句話如同一個詛咒,對每一個皇家子弟的詛咒……
隆慶六年十二月,二皇子李扶被貶為庶人,發配嶺南,隆慶帝又令謄抄一份卷宗,送往寧京。同時備上厚禮,帶上隆慶帝密信,向寧王賠禮,或者說算是安撫。
天子不可能認錯的,但是需要安撫藩王,最重要的是這件事情根本瞞不了,太大了,而且知道的人太多,哪怕現在真的隱瞞下去,遲早也會被寧京錦衣衛探查到,到了那個時候才會是真正決裂。
李扶到底是皇子,終究是沒有判死,不過送去嶺南,也隻是等死了。
隆慶七年正月新春之時,江浙傳來急報,白蓮教叛亂,又數日,福建亦是有相同消息傳來,隨之而來的是兩廣……
白蓮教,已經是等不及了,或者說眼見事情敗露,便是提前而動,有一舉傾覆舊世界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