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下去，命清泉、南井、紫陽三府立即堅壁清野！"；梁衡強作鎮(zhèn)定地下令，"；所有百姓，全部撤入城中。糧草輜重，能搬的搬，不能搬的燒掉！決不能讓反賊得到半點好處！"；
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了。新安府一戰(zhàn)，讓他看清了蘇寒軍隊的厲害。與其野戰(zhàn)，不如憑借城池之險，或許還能多支撐些時日。
"；刺史大人，"；倉曹小心翼翼地說道，"；若是把所有百姓都遷入城中，糧草消耗會很大......"；
"；那又如何？"；梁衡瞪了他一眼，"；難道讓百姓留在外麵，成為反賊的資源不成？"；
倉曹不敢再言語。梁衡卻也知道他說的有理。衢州三府之地，少說也有二十餘萬人口。若是全部集中在城中，糧草確實是個大問題。
"；再派人去徐州求援！"；梁衡對著功曹喊道，"；告訴江南道節(jié)度使，就說我衢州已是危在旦夕，請他火速發(fā)兵增援！"；
這已經(jīng)是第三批求援信使了。第一批是在新安府陷落後就派出的，直接往京城去求援。第二批是三日前派往鄰近的明州和婺州。如今又要派人去徐州。
可是，之前的信使如同石沉大海，至今杳無音信。
"；大人......"；司馬欲言又止。
"；說！"；
"；下官以為，朝廷和江南道......恐怕是不會派兵了......"；
梁衡麵色一沉。他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南境三州偏居一隅，就算全部落入叛軍之手，對朝廷來說也不過是疥癬之疾。況且如今天下動蕩，各地都有叛亂，朝廷哪有餘力來管這種偏遠之地？
至於江南道節(jié)度使......梁衡苦笑一聲。徐州距離衢州何止千裏，就算江南道肯發(fā)兵，等援軍到了，黃花菜都涼了。
"；那也要試試......"；梁衡喃喃道，"；總要試試......"；
可他心裏清楚，自己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朝廷不會派兵，江南道不會派兵，就連鄰近的明州、婺州，估計也不會為了衢州而得罪蘇寒。
"；我們被拋棄了......"；這個念頭突然湧上心頭，讓梁衡一陣心寒。
是啊，他們被拋棄了。朝廷不管，節(jié)度使不理，鄰州避之不及。衢州就像一座孤島，四麵全是敵人的汪洋。
"；大人！"；一名士兵匆匆跑進來，"；清泉府急報！辛棄疾的軍隊已經(jīng)開始在城外紮營了！"；
梁衡渾身一顫。來了，終於來了。這些天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fā)生了。
"；傳令下去，關(guān)閉城門，嚴加防守。沒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這是他最後的倔強了。既然無援可求，那就隻能憑借城池之險，茍延殘喘了。
"；關(guān)閉城門？嚴加防守？"；功曹鄭明冷笑一聲，"；刺史大人除了這些，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他站在城樓上，看著源源不斷湧入城中的百姓，心中充滿了憂慮。這些天，因為梁衡的堅壁清野政策，大量百姓被迫遷入城中。原本就不寬敞的衢州城，現(xiàn)在更是變得擁擠不堪。
"；鄭大人......"；一名親信低聲道，"；城中已經(jīng)開始有人抱怨了。這些百姓被迫離開家園，又要繳納各種稅賦，怨氣很大啊。"；
"；何止是怨氣大？"；鄭明歎了口氣，"；你沒聽說嗎？今早集市上就差點鬧起來。那些難民說官府征收的糧食太多，連基本生活都難以維持了。"；
城中的情況確實每況愈下。梁衡為了儲備軍糧，不斷加重賦稅。百姓們不但要繳納正常的稅賦，還要負擔額外的軍需。一些家境本就不好的，這下更是雪上加霜。
"；大人，城裏已經(jīng)開始傳一些話了......"；親信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什麼話？"；
"；說蘇寒起兵以來，凡是收服的地方，都免除了三年賦稅。而且他的軍隊秋毫無犯，比我們的官兵還要講規(guī)矩......"；
鄭明臉色一變："；這話是從哪裏傳出來的？"；
"；說是從新安府逃來的商人。他們親眼看到楊再興是如何治理新安府的。不但賑濟災(zāi)民，還重修水利。聽說連那些原本反對的士紳，現(xiàn)在也都歸順了。"；
"；哼，這些人......"；鄭明冷哼一聲，但心裏也不禁動搖。他也聽說了新安府的變化，似乎真如傳言所說。
就在這時，城下又傳來一陣喧嘩。原來是幾個難民在爭搶糧食，差點鬧出人命。守軍上前鎮(zhèn)壓，卻遭到百姓們的辱罵。
"；暴虐的官府！"；
"；我們的糧食都被你們搶光了！"；
"；還不如投降了蘇寒！"；
這些話傳入耳中，讓鄭明心驚不已。他知道，這樣的情緒若是繼續(xù)蔓延，城裏遲早會出大亂子。
"；大人......"；親信欲言又止。
鄭明明白他的意思。作為功曹，他早就看出梁衡已經(jīng)無力掌控局勢。這些天，不少官員和將領(lǐng)都在私下議論，說梁衡優(yōu)柔寡斷，根本不是當前危局的合格領(lǐng)導者。
"；聽說參軍大人前幾日召集了一些人密談......"；親信壓低聲音說道。
鄭明點點頭。他知道，不止是參軍，就連州衙裏的其他官員，恐怕都在暗中謀劃著什麼。畢竟，沒人願意跟著一個注定失敗的主將一起沉淪。
"；你去打聽打聽，參軍他們到底是什麼打算。"；鄭明沉聲道，"；現(xiàn)在這種局勢，我們也該早做準備了。"；
看著城中此起彼伏的喧鬧聲，鄭明心中暗歎。這座城，恐怕已經(jīng)支撐不了多久了。
清泉府城下，旌旗獵獵。
辛棄疾率領(lǐng)的七千神威軍整齊列陣，黑色的軍旗在朔風中招展，"；神威"；二字如同兩道閃電，映入城頭守軍的眼簾。
"；咚！咚！咚！"；
沉悶的戰(zhàn)鼓聲響起，如同一記記重錘敲在守軍心頭。他們都聽說過神威軍的威名，這支由辛棄疾親自統(tǒng)領(lǐng)的精銳，曾在晉海之戰(zhàn)中一戰(zhàn)成名，一日之內(nèi)連破三城。
城牆上的守軍們麵色慘白，雙腿不住顫抖。有些人握著長弓的手都在發(fā)抖，箭矢差點掉落城下。
"；穩(wěn)住！都給我穩(wěn)住！"；守將聲嘶力竭地喊著，但他自己的聲音都在發(fā)顫。
辛棄疾騎著戰(zhàn)馬緩緩上前，他身後的神威軍戰(zhàn)旗迎風招展，黑色的旗幟連成一片，如同一道黑色的浪潮，隨時都會吞沒這座孤城。
"；清泉府守軍聽著！"；辛棄疾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爾等若是投降，可保全城中百姓，免受戰(zhàn)火之苦。若是負隅頑抗，休怪我神威軍刀劍無情！"；
城頭一片寂靜。守軍們麵麵相覷，沒有人敢開口說話。他們都在等待命令，等待一個可以體麵投降的機會。
畢竟，誰也不想做那個為保衛(wèi)衢州而戰(zhàn)死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