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年,七月初十,酉時
蓬萊島·克塔格蘭部落
夕陽沉落,餘暉在天際灑下大片橘紅,映照在層巒疊翠的山林間,給整座部落染上一層溫暖的色彩。篝火尚未點燃,但空氣中已彌漫著淡淡的煙草與木柴的氣息,帶著一絲潮濕的海風味道。
就在這時,遠處林間傳來沉穩而有力的腳步聲,緊接著是歡快的唿喊——
“塔霧迴來了!”
部落中的孩童們歡唿雀躍,一個個赤著腳衝出木屋,沿著狩獵小徑狂奔。他們興奮地張望,想要一睹獵物的模樣。
不多時,塔霧與族人們踏著獵人的步伐,扛著豐盛的戰利品歸來——
兩頭成年野豬被木杠穿起,毛皮被血浸染,獠牙鋒利,仿佛仍帶著它們在山林間奔逃的野性。幾隻野兔係在長矛上,皮毛尚未處理,仍然溫熱。幾隻山雞被繩索捆著,羽毛閃爍著斑斕的色澤,偶爾還掙紮拍打翅膀,但氣息已極微弱。
獵隊成員們的肩上,或扛著新鮮的果實,或背著剛采摘的香料植物,臉上盡是收獲滿滿的笑意。
“塔霧獵迴了兩頭大野豬!今晚一定能吃得過癮!”
“大祭司的孫子也獵到了一隻野兔,哈哈,他終於是個真正的獵人了!”
“快去告訴頭目,準備宴會!”
部落內頓時沸騰了。
婦女們手腳麻利地迎上前,將獵物接過,迅速處理,開始剝皮、放血、清洗。年長的男人們則架起木樁,固定野豬,以便稍後架火烘烤。小孩們圍在大人身邊,興奮地打轉,眼裏滿是期待。
——今晚,是屬於部落的盛宴之夜!
夜幕漸漸降臨,篝火被點燃,一簇簇火光照亮了整個部落的中央廣場。火星跳躍,炙熱的火焰舔舐著木柴,發出“劈啪”的燃燒聲。烤架上,整頭野豬已經被架起,刷上了一層厚厚的秘製調料,散發出濃鬱的香氣。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這是山林部落最純粹的豪情!
烤肉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少女們將剛摘下的野果和小米酒分發給族人,年長的族人則端起陶碗,互相敬酒,一飲而盡。
在篝火的映照下,部落裏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圍坐成一圈,伴隨著鼓聲起舞。
鼓點低沉而有力,族人們的舞蹈狂野而奔放,孩子們赤著腳在場地中央翻滾嬉戲,婦女們隨著節奏搖擺身姿,勇士們手持長矛,在火光中踏著狩獵之舞,象征著對祖靈的敬畏與感恩。
“哈哈!這才是過日子!”
許褚咧開大嘴,抓起一塊烤得油亮的野豬肉,直接用手撕下一大塊,咬得滿嘴流油。他的嘴邊還掛著小米酒的清香,一碗接一碗,毫無節製。
嬴無塵坐在篝火旁,輕輕抿了一口小米酒,微微瞇眼感受那甘醇的口感。他看著眼前這片熱鬧的景象,心頭卻莫名生出一種久違的寧靜。
這是蓬萊島的生活,與中原的江湖、廟堂截然不同。
這裏的人們,沒有那麼多算計,沒有那麼多權謀,他們的生活簡單直接,珍惜眼前的一切,敬天、敬地、敬祖靈,也敬彼此的陪伴。
嬴無塵心中微動,微微一笑,舉杯敬向塔霧。
“謝謝你們的款待。”
塔霧哈哈大笑,與他一杯對飲:“漢人兄弟,我們隻是盡地主之誼。今晚不醉不歸!”
嬴無塵笑著點頭,放下心中的沉思,融入了這片歡騰的宴席。
190年,七月十一,辰時
清晨的薄霧尚未完全散去,空氣中彌漫著雨後般的濕潤氣息,帶著泥土和林木交融的清香。微風拂過,昨夜篝火的餘燼仍在地麵上殘留著些許焦黑的木炭,隱隱透著未散的溫度。
嬴無塵暈乎乎地睜開眼,昨夜的小米酒後勁比想象中還要猛烈。他抬手按了按額角,略微晃了晃腦袋,勉強讓自己清醒幾分。
環顧四周,許褚還在唿唿大睡,身旁散落著幾隻空碗和啃得幹幹淨淨的獸骨,嘴角還掛著沒擦淨的油漬,顯然昨夜吃喝得極為盡興。即便睡著,他的鼻息仍然沉穩而有力,偶爾還伴隨著輕微的咂嘴聲,似乎還在迴味昨夜的美酒佳肴。
嬴無塵輕笑一聲,搖了搖頭,索性起身走出屋外,沐浴晨風,驅散酒意。
部落裏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生氣。族人們早早起身,有的背著竹簍進山采集野果,有的在木棚下編織草席,還有幾名年輕的勇士正在磨礪長矛,為下一次狩獵做準備。
幾名江東軍的士兵則已整頓完畢,正在收拾行裝。他們和部落的族人交換了一些食物,用隨身攜帶的幹糧、鹽巴換取了當地特色的醃魚、曬幹的野果和草藥。
一名士兵見嬴無塵醒來,便走上前拱手道:“嬴公子,我們已經準備妥當,即刻便要啟程返航。”
嬴無塵點點頭,目光掃過整理完畢的隊伍,笑道:“一路小心,迴去之後,替我向太史慈他們問好。”
“是!”江東軍抱拳應聲,隨即翻身上馬,向著海岸方向疾馳而去。
目送他們離開後,嬴無塵迴到屋內,抬腳踢了踢許褚的腿。
“起來了。”
許褚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嘴裏嘟囔著:“再喝一碗……這酒真香……”
嬴無塵無奈地搖頭,索性端起旁邊的水壺,拔掉塞子,朝著許褚臉上直接倒了一大口冰涼的清水。
“嘩啦——”
“哪個混蛋!”許褚猛然驚醒,騰地坐起,抹了把臉上的水,睜開眼就看到嬴無塵含笑站在一旁。
“該走了,許大俠。”嬴無塵語氣淡然。
許褚愣了片刻,迴憶起昨夜的種種狂歡,隨後撓了撓頭,咧嘴一笑:“好酒啊!哈哈,不過後勁是真大……”
嬴無塵懶得理會他,再次道:“我們該走了。”
許褚這才徹底清醒,伸了個大懶腰,活動了一下筋骨,隨後隨意抹了把臉,抓起兵器,精神煥發地跟著嬴無塵踏出了木屋。
在部落族人的送別下,兩人背起行囊,往中山山脈的方向繼續前行。
蓬萊島的道路崎嶇,群山環繞,林間的風吹拂過樹梢,帶起層層漣漪。此行,他們的目標——青霄峰,已然在前方靜靜佇立,等待著他們的歸來。
190年,七月二十三,午時
烈日當空,山間雲霧繚繞,微風吹拂,帶著淡淡的鬆香與潮濕的山石氣息。
嬴無塵與許褚一路攀行,終於抵達青霄峰的山腰。沿途古木蒼翠,山勢陡峭,雲層浮動間,隱隱可見山巔之上的青霄峰山門。
石階蜿蜒而上,如龍蛇盤踞,層層疊疊,直通雲端。石梯兩側鐫刻著歲月斑駁的道家符文,些許青苔沿著縫隙攀爬,顯露出此地的幽遠靜謐。
許褚望著這綿延不絕的石梯,嘴角一抽,雙錘一丟,直接往旁邊的石臺上一躺,雙手枕在腦後,舒展著筋骨,“唿——”地吐出一口濁氣,懶洋洋地嘀咕道:“你自己上去吧,我這邊睡會兒。”
他瞥了眼那密密麻麻的臺階,咂咂嘴:“千層梯?萬層梯?這破山路,還是當年那些神仙們修的吧?人爬這玩意兒,得累死。”
嬴無塵站在原地,抬眸望向山門,眼底深處浮現一抹複雜的神色。
許久,他輕輕一歎,語氣低沉而悠遠——
“終於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