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洛陽,陰霾籠罩。
自董卓率西涼軍入京後,肆意妄為,朝堂上下一片混亂,百姓亦是人心惶惶。
汝南袁氏府邸內,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
袁術滿臉憤懣,口中念念有詞:
“董賊在京師耀兵,每日裏橫行無忌,真不知他到底意欲何為!”
袁隗麵色陰沉如水,厲聲喝道:
“公路,你需時刻牢記,你的一言一行,皆代表著我汝南袁氏。”
“如今朝堂局勢波譎雲詭,稍有不慎,便會招來滅頂之災。”
“切不可再如此口無遮攔,務必三思謹言!”
袁術生性狂妄,怎會輕易將袁隗的告誡放在心上。
他嘴角一撇,冷笑一聲道:
“怕什麼!董賊勢大又能如何?”
“我汝南袁氏,曆經數代經營,門生故吏遍布天下。”
“大漢的江山,究竟是誰說了算,還猶未可知呢!”
袁隗見侄兒如此不知輕重,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冒了起來。
他猛地一拍短案,站起身來,怒目圓睜,指著袁術的鼻子罵道:
“公路,你簡直是糊塗至極!”
“如今董賊手握重兵,朝堂之上盡是他的爪牙,稍有反抗,便是粉身碎骨。”
“你卻在此妄言,莫非要將整個袁氏家族拖入萬劫不複之地?”
“……”
袁隗正準備發作,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從廳外傳了進來。
“誰?”袁隗強壓著心中的怒火,沉聲道。
“是我,袁紹。”門外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
剛才還保持沉默的袁術,臉上頓時露出一絲輕蔑的神色。
門開了,袁紹大步走進廳中。
袁術上下打量著袁紹,陰陽怪氣地道:
“喲,我當是誰呢,這不是我家家奴嗎?今日怎麼突然有興致迴來了?”
袁紹雖為袁氏子弟,卻因是庶出,一直被袁術看不起。
袁紹仿若未聽到袁術的嘲諷,神色平靜地向袁隗行了一禮,道:
“叔父,我有要事,特來與您商議。”
袁術冷哼一聲,搶白道:
“哼,要不是你當初把董賊招入京,天下又怎會大亂到如今這般田地?”
袁紹微微皺眉,目光堅定地看向袁術,緩緩道:
“當初我引董卓入京,本意是想借助他的力量輔翼王室,掃除朝中奸臣。”
“我所做之事,皆是為了大漢江山的穩固,從未有過一絲後悔。”
袁術暴跳如雷,大聲吼道:
“你還敢狡辯!董卓如今禍亂朝堂,殘害忠良,他才是最大的奸臣!”
“袁本初你的自以為是,完全是引狼入室!”
袁紹也不示弱,提高了聲音反駁道:
“難道你忘了黨錮之禍嗎?當初宦官專權,大肆迫害士人,朝堂黑暗無比……”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聲音越來越大。
整個廳堂,都被他們的爭吵聲所充斥。
“夠了!”袁隗實在聽不下去了,猛地大喝一聲。
他看著眼前這兩個侄子,心中滿是無奈與痛心。
“如今京師詭譎雲湧,各方勢力都在暗中較勁,袁氏家族需要你們兄弟齊心協力。”
“你們在此處為了些許小事爭吵不休,若傳了出去,豈不是要讓天下士人看輕我袁氏?”
袁術心中依舊不服,但也不好再發作,隻是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袁紹平複了一下情緒,看向袁隗,道:
“叔父,如今董卓勢大,我們不能與之硬拚。”
“我此次前來,便是有一計,或許能解我袁氏之危,亦能為天下除害。”
袁隗緩緩開口,聲音低沉:
“本初,你向來很有主見,老夫可以聽聽你的想法。”
袁紹起身,恭敬地向袁隗行了一禮,神色凝重地道:
“叔父,如今漢室傾頹,我汝南袁氏,累世為望族,根基深厚,聲名遠揚。”
“然觀今日朝堂,先是何進上位,後董卓當道。”
“皆因我袁氏雖有威望,唯獨缺乏精兵強將,才致使大權旁落。”
袁隗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目光緊緊盯著袁紹,帶著一絲警惕,沉聲道:
“本初,你究竟想幹什麼?”
袁紹挺直了腰桿,目光堅定,毫無懼色地道:
“叔父,依侄兒之見,不如以我汝南袁氏的名義,在天下廣招兵馬。”
“積蓄力量,重振漢室雄風!”
袁隗猛地一拍短案,站起身來,怒目圓睜:
“本初你可知,私自聚集兵馬,乃是謀逆重罪。”
“一旦事發,我袁氏一族將麵臨滅頂之災,祖宗基業也將毀於一旦啊!”
袁紹向前一步,懇切地道:
“叔父,您且聽侄兒一言。如今天下大亂,群賊並起,漢室蒙塵。”
“若我袁氏再無作為,空守著虛名與威望,而無兵馬傍身,又談何匡扶漢室,拯救天下蒼生?”
“沒有兵馬,麵對那董卓之流的亂臣賊子,我們隻能任其擺布,眼睜睜看著大漢江山落入賊手。”
袁隗眉頭緊鎖,在廳中來迴踱步。
袁紹見狀,繼續道:
“叔父,侄兒深知此舉風險巨大,但如今局勢危急,已是迫不得已。”
“我袁氏累世受漢室厚恩,如今正是挺身而出,為漢室分憂解難之時。”
“若此時退縮,恐為天下人所不齒,也無顏麵對列祖列宗。”
袁隗停下腳步,長歎一聲:
“本初啊,你畜養死士之事,險些連累整個家族。”
“如今竟要起兵,不是更加無法無天了嗎?”
“我袁氏一門,曆經數代經營,才得以有今日之榮耀,實在經不起這般折騰啊。”
一直沉默的袁術突然開口,罕見地為袁紹說起了好話:
“叔父,且聽我一言。如今董卓在朝堂上飛揚跋扈,對我袁氏也多有猜忌。”
“若我與袁紹在地方招兵買馬,擴充實力,而叔父與兄長在朝中掌權。”
“如此一來,內外唿應,董卓必定會有所忌憚。”
“他即便有不軌之心,也得掂量掂量我袁氏的實力,不敢輕易對我們下手。”
袁隗臉色愈發難看,轉身看向袁術,怒聲斥責道:
“公路,你也跟著本初胡鬧!
“你們可曾想過,一旦招兵買馬,便是與朝廷公然為敵。”
“你們難道要成為汝南袁氏的罪人嗎?”
袁紹向袁隗行禮,正色道:
“叔父,侄兒絕非意氣用事,實在是為了大漢江山,為了我袁氏的未來著想。”
“如今董卓倒行逆施,天怒人怨,正是我等舉義旗,討逆賊的大好時機。”
“若能成功,不僅能挽救漢室,還能讓我袁氏的威望更上一層樓,流芳百世。”
“即便失敗,侄兒等也願以死謝罪,絕不連累家族。”
許久,袁隗緩緩坐下,閉上了眼睛,疲憊地道:
“你們迴答老夫幾個問題。”
袁紹連忙起身,恭敬一揖:“侄兒洗耳恭聽!”
袁術趕忙正襟危坐,挺直脊背,靜待叔父發問。
袁隗微微頷首,目光深邃,問道:
“大將軍何進,位極人臣,手握重權,可有子嗣傳承?”
袁紹微微皺眉,思索片刻,緩緩搖頭:
“何進雖權勢滔天,卻在子嗣一事上頗為坎坷,尚無子嗣傳承。”
袁隗聽聞,未置可否,接著又問:
“如今權傾朝野的董卓呢?他可有穩固的傳承?”
袁紹眉頭緊鎖,沉思良久,斷言:
“董卓行事殘暴,樹敵眾多,其勢雖盛,然根基不穩。”
“以侄兒之見,他未必能有安穩的子嗣傳承。”
袁隗微微瞇眼,目光中閃過一絲深意,隨後話鋒一轉:
“我汝南袁氏,曆經四世而繁榮昌盛,位列三公者眾多,門生故吏遍布天下。”
“你們明白其中的奧秘嗎?”
袁紹聽聞,心中思緒翻湧。
袁術雙唇緊閉,緘默不語。
袁隗看著兩位晚輩的神情,長歎一聲:
“權勢如流水,變幻無常。何進、董卓,雖一時風光無限,卻因根基不穩,子嗣傳承堪憂。”
“而我袁氏,能綿延四世,靠的不僅是權勢,更是德行的傳承、人才的培養與家族的團結。”
“若隻追逐眼前權勢,不顧長遠根本,終不過是過眼雲煙。”
袁術雙眉緊蹙,眼中滿是不甘,忍不住發問:
“叔父,難道我等就隻能袖手旁觀,什麼都不做嗎?”
“如今董卓亂政,朝堂烏煙瘴氣,天下蒼生苦不堪言啊!”
袁隗目光深沉,望向遠方,緩緩開口:
“公路,你且冷靜。你可知,不管誰奪得大權,天下終究還是需要仰賴我汝南袁氏。”
“我袁氏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於天下,這是我們的底蘊,亦是我們的責任。”
“若此時貿然選擇招兵買馬,倒行逆施,即便僥幸奪得天下。”
“那也不過是百年的短暫輝煌,於家族的長遠發展又有何益?”
袁紹心中熱血翻湧,猛地站起身來,雙手握拳,義憤填膺地道:
“叔父,身為大丈夫,怎可眼睜睜看著董卓這般奸佞之徒荼毒天下,殘害蒼生!”
“侄兒定要挺身而出,為天下人討迴公道!”
袁隗張了張嘴,想要勸阻,可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
他明白,有些路,終究要讓年輕人自己去走。
袁紹雙手抱拳,向袁隗行了一禮,轉身大步離去。
他的背影堅定而決絕,帶著無盡的力量,去衝破黑暗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