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東市的牌坊下,陸豐收便道,“咱們就在這賣吧。”
東市的牌坊進去,就是各家店鋪,屬於有錢人的地界,他們穿的衣衫雖看不見補丁,但也漿洗的灰敗,就這麼進去容易遭人嫌棄。
且?guī)е鴸|西在人家店鋪前售賣,也不合適。
牌坊前有一排楊柳,有零星幾個賣糖人和葫蘆串的小販推著小車躲在樹下。
陸豐收尋了個樹蔭大些的地兒,從陸啟武肩頭拿下了籮筐,正準備攤開破布擺花簪,陸啟霖卻攔住了他。
“大伯,地上髒,咱們把花簪插在籮筐上。”
他尋摸了十來支顏色各異,花型大小不一的插在籮筐竹條的縫隙裏,一通擺弄,籮筐就好似一個大花籃,看著很是漂亮。
沒過多久,就有一個牽著女兒的婦人好奇上前。
陸啟霖又將說辭說了一遍,又問,“大姐姐,買一支嗎?隻要八十文,就能擁有一支永不凋謝的花。”
“你這孩子嘴真甜,我閨女都這麼大了,還喊我姐姐?”
婦人嗔了一句,臉上笑容愈深,顯然十分受用。
順手捏起一支鵝黃牡丹,“這花當真是好看,就是這價格也太貴了些,八十文呢,都能頂上一隻銀丁香了。”
“花簪又大又好看。”陸啟霖努力推銷,“明兒又是七夕節(jié),大姐姐正好戴了過節(jié),保管旁人都說好看。”
婦人有些意動,她閨女三四歲的樣子,也在一旁道,“買,娘買。”
陸啟霖幹脆使出了“殺手鐧”,“大姐姐,我們也是頭迴賣這花簪,今個兒你若是買,給你便宜五文,七十五文就帶走,要是明天再來,我們隻賣八十文,絕不降價。”
婦人猶豫了一會,還是買了。
今天總算開張了。
陸豐收和陸啟武露出笑容,又對小六豎起了大拇指,“小六,你好厲害。”
剛才那一席話,他們想不到,也說不出口。
陸啟霖昂起頭,“大哥教我的,一會你們兩個就收錢好了,我來說。”
額......
陸豐收和陸啟武麵麵相覷。
他們是被小六給嫌棄了?
等再有人上前問,他們兩個總算能紅著臉給人介紹完了仙織花簪的特色。
生意漸漸好起來。
等到未時正,他們已經(jīng)賣掉了十支花簪。
陸豐收更是一改之前的局促,熱情的跟人推銷。
“大姐,這錫簪是我自己打的,用料足足的,花兒是我家娘子親手用上好料子做的,您買迴去自己帶或者給閨女都合適......”
“姐姐,明天七夕呢,你戴著這花出門......”
陸啟霖正跟一個少女說著話,突然就被人拎起後頸。
“啊!”他驚叫一聲。
下一瞬,對方就將他往地上摔去。
千鈞一發(fā)之際,陸啟霖雙腳一蹬,稍稍後退了幾步,在落地之前卸去了幾分力道。
倒也不疼。
“小六!”
將手裏的花簪塞到對麵的婦人手裏,陸豐收忙跑過去扶起陸啟霖。
“你沒事吧?”
他上下打量一圈孩子後,瞪著來人,“崔大,你什麼意思?為何摔我侄子?”
崔大長得矮小,足足比陸豐收矮了半個頭,此時卻是雙手叉腰,一臉趾高氣揚,“我當是誰了,敢搶我們錫鋪的生意,原來是你這個癟三啊。”
他朝身後的兩個中年男人使了個眼色,“有人搶你們飯碗呢,還不砸?”
他身後的兩個男人似乎與陸豐收認識,聞言嫌惡地看了陸豐收一眼,語氣埋怨,“陸豐收,你賣啥不好,賣錫簪?”
說完,朝抱著籮筐的陸啟武走去,伸手就想要搶。
這陣仗,讓一眾想買簪子的婦人躲遠幾步,本想跑,卻又忍不住想看個熱鬧。
這崔大不就是鎮(zhèn)上錫鋪老板的小舅子嗎?
陸啟武一個閃身,直接避開,跑迴陸豐收身邊站好。
陸豐收將陸啟霖拉到身後,怒道,“崔大,你胡說什麼?我在這柳樹下售賣錫簪,又沒去鋪子前售賣,如何搶你生意?”
“更何況,福來錫鋪可沒做錫簪售賣。”
崔大陰惻一笑,“陸豐收,你在我家的錫鋪做了多年短工,把我們老師傅的手藝都偷學了去,不管你賣啥,就是搶生意,怎麼狡辯都沒用。”
陸豐收簡直氣笑了,“你們鋪子連短工的工錢都克扣,這樣讓人白幹活的東家,會好心教手藝?我自己在舅父學來的手藝,想打什麼就打什麼,想賣什麼就賣什麼,你管不著!”
周圍的路人指指點點,“對啊,人家自己學的手藝,賣點啥怎麼不行?”
“就是就是,我會做木凳,我若是拿來這柳樹下售賣,難道就是偷學了家具店的手藝,是搶生意?”
“什麼歪理!”
眼看著眾人都倒向陸豐收,崔大麵色更加難看。
眼珠子一轉,他突然道,“就當是你自己學的手藝,那你打簪子的這些錫礦哪來的?是不是從前在我們店鋪做工時昧下的?”
“陸豐收,你是個小偷!”
“給老子將他的錫簪拿過來,今個兒必須讓他物歸原主!”
那兩個錫鋪的夥計又要上前搶,陸啟武抱著籮筐不撒手,往後一仰,再伸腿接連兩踹。
那兩人直接就摔了個狗吃屎,引得旁人哄堂大笑。
“我就說福來錫鋪的東西越來越差,瞧瞧這兩個夥計,不僅幹活的手藝差,就是這腿腳也不利索,竟然被個少年人一腳就幹趴下了!”
崔大見狀勃然大怒,抬腳就朝陸啟武衝過去,“臭小子,老子還不信了!”
陸啟武白了他一眼,腳下跑了幾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崔大又追。
幾個迴合之下,崔大累得氣喘籲籲,陸啟武氣定神閑。
陸豐收更是道,“崔大,你克扣我的工錢沒給,再胡攪蠻纏,咱們就去找衙役好好說道說道,我可不怕你。”
崔大見自己這邊三個人,都拿不下一個陸啟武,又被圍觀的眾人哄笑,隻覺得麵子裏子都沒了。
“你給我老子等著!”
放下狠話,他帶著兩個夥計灰溜溜走了。
陸啟霖揉了揉自己的小屁股,默默在心裏的小本本上記下一筆。
不遠處的茶樓上,有個年輕人抱著長劍倚窗而立,朝裏間的老者道,“老爺,這有個學武的好苗子。”
老者沒什麼興趣,輕啜一口茶,微微皺眉,“難喝。”
年輕人聳聳肩。
你自己要迴鄉(xiāng)的,現(xiàn)在嫌棄這不好喝那不好吃的。
該!
“咦,不是贏了嘛,怎麼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