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豐收去了老兩口房裏。
嘀嘀咕咕了半宿,直到天快亮的時候,他才迴房睡了半個時辰。
翌日一早,陸大勇又尋上門了。
陸啟武給開了門,“大勇叔。”
陸大勇點點頭,問道,“啟武,你爺爺呢?”
陸啟武道,“您先坐一會,我爺還沒起,我去請。”
陸大勇抬眼看了天色。
雖然還早,但已過了早膳的時辰,陸得順著老頭勤快,不至於這會還賴著吧?
鄭氏正在飯廳吃飯,聞言卻道,“小二,領著你勇叔進屋找你爺,他約莫還是起不來。”
陸大勇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
這陸家不會鬧什麼幺蛾子,不打算賣他田地吧?
他抬腳跟著陸啟武進了陸得順的房。
就見陸老頭歪靠在床頭,一旁放了一碗涼了的粥。
“順三叔,你這是病了?”
陸老頭聞言掀了掀眼皮,見是陸大勇來了,臉上露出一抹尷尬,“大勇,你來了啊。小二,快去給你勇叔倒杯水。”
陸啟武轉身出去了。
陸大勇站在陸老頭床邊,“順三叔,你這是家裏田地太多了,這連著割稻子累壞了吧?要我說,那麼多田地,太累了,賣兩畝,平日裏還能歇一歇。”
他一邊說,一邊打量著陸老頭的臉色。
陸老頭聞言卻是長歎一聲,臉上既憤怒又無奈,“我倒是想賣,哪知一提......冤孽啊。”
隔著被麵,他狠狠拍著大腿,“都說養兒防老,我看是想氣死我啊,一群小畜生,咳咳咳。”
陸大勇擰眉。
陸得順這話的意思?
想反悔?
陸老頭瞥了一眼陸大勇的神色,訴苦道,“大勇啊,你可知道,昨天我一提賣田,我這幾個兒子就鬧著要分家?”
什麼?
分家?
這麼嚴重?
陸大勇一臉狐疑,有些不可置信,“有爹娘在,如何能分家?”
陸老頭擺擺手,臉色哀莫大如心死,找出枕頭底下那張文書,“這是昨兒裏正來家裏給寫的,你看看。”
陸大勇識的字不多,但分家兩個字還是認識的,又見下麵寫了陸家幾個人的名字以及水田字樣,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話。
頓了頓,才問道,“那這分了家,老爺子你想賣,幾個兒子不是更管不了你了?”
“理是這個理,但昨兒鬧了一場,老三老四直說我一碗水沒端平......這兩畝田是我的養老田,還真不能賣,我就想著賣老大家的兩畝......誰知道,他一個勁讓賣屬於我的......哎,這一遭我是看清楚了,幾個兒子沒一個好的,以後,我們老兩口隻能靠自己。”
陸大勇臉色一下就黑了。
他才不管陸家人賣誰名下的兩畝,他隻要買到就成。
看這架勢,陸家人內裏鬧起來,還沒商量好?
陸老頭哀哀戚戚難過了半天,又道,“大勇啊,這匆匆分了家,好些事情沒掰扯明白,要不,你讓我和老大商量商量?”
陸大勇眼神不善,心中不爽,正要開口,就聽見陸家院子裏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
鄭氏大嗓門喊著,“不是嫌棄別人用灶頭占時間嗎?趕緊給老娘把土灶給壘起來,今晚開始別用老娘的廚房。”
“我也不偏著誰,你們三家都壘,柴火也自己砍去。”
陸大勇擰眉看了看大房住的方向,發現大房一家居然也在壘土灶,自古分家不是老人跟著大房嗎?
這陸家,鬧得這麼僵?
陸老頭猶自念叨著,“家門不幸啊。”
陸大勇知道今天自己無論說什麼,也都買不下水田,但以為板上釘釘的事,就這麼離開,到底有些不甘心。
他垂眸,心思百轉。
這時,一個小廝模樣的在門外問道,“請問,這兒是陸啟文陸公子的家嗎?”
院子裏其他人朝門外望去,就見大門口不知何時停了一輛馬車,問話的小廝身後還跟著一個青衣公子。
年紀看著不過十八,但文質彬彬,氣質清雅,頗為不俗。
“陸啟文是我家大郎,你們是?”鄭氏上前問道。
小廝笑著一禮,“我家公子姓白,與陸家公子是友人,聽聞他受了傷,前來探望。”
白景時上前一步作揖道,“是鄭老夫人嗎?啟文兄與我提過您。”
鄭氏一直在鄉野生活,哪裏聽過別人喊“老夫人”?
聞言連連擺手,“當不得當不得。”
又喊陸啟武道,“小二,快領著白公子去你大哥房裏。”
陸大勇瞧著外頭這一幕,起身道,“得順叔,你家今日來客,我也不多留,等你商量好了我再來。”
陸老頭連連頷首,“好,大勇,讓你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了,你放心,真到賣田那一日,我定去尋你。”
陸大勇忍著氣,“嗯”了一聲出門。
經過那輛豪華的馬車時,他終是停下了腳步,忍不住問車夫道,“小哥,你家公子姓白?莫不是白氏商行的東家?”
車夫瞥了他一眼,見人是從院子裏出來的,還以為是陸家的什麼人,便解釋道,“對,我們老爺就是人稱白半城的白澤,剛才進去就是我家大公子。”
陸大勇眼底隱晦不明。
真沒想到,陸大郎還能結識白家的公子。
這水田的買賣.......
罷了,再看看。
白景時一進屋,就聞到了濃濃的藥。
陸啟文半靠在床榻上,朝他微微一笑,“景時兄。”
看著床榻上清瘦的少年郎,白景時臉上閃過一絲難受。
坐在床邊問道,“啟文,你感覺怎麼樣?”
“還好,大難不死。”
“我去了府城一趟,一迴縣城就聽說你被馬兒踩了,怎麼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他認識的陸啟文,可不是咋咋唿唿的性子,不論是做事還是行動,一慣小心謹慎,怎麼會在大街上被馬兒踩?
陸啟文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情緒。
再抬頭,卻是一派雲淡風輕道,“許是運氣不好,發生的太突然,沒來及躲開。”
白景時擰眉,總覺得這話有些敷衍。
又見他右手捆著竹板,驚訝道,“還傷了手骨?大夫怎麼說?再過一個月的院試可還能參加?”
陸啟文苦笑,“我這手骨碎了,就算養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提筆。”
白景時一下就站了起來,“怎的這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