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豐收麵上閃過一抹喜色。
“是白公子給你帶了口信?找到踩傷你的那匹馬的主家了?”
這種任由馬兒當街衝撞人的主家,必須受到懲罰。
陸啟文苦笑搖頭,“沒有,爹,以後你不要再去衙門打聽這樁事了,不會有結(jié)果的。”
陸豐收擰眉,“馬兒那麼貴,就算是在縣城,養(yǎng)得起馬的人家也不會太多,送你迴來的縣丞公子說會查,定然給咱們家一個交代。”
陸啟文唇邊笑意越發(fā)苦澀,“爹,不會有交代的,因為踩傷我的那匹馬,就是......”
“縣丞夫人姓李,她娘家經(jīng)營著平越縣最大的車馬行,李氏車馬行中的畜生,皆有標記,那日被馬踩時,我看見馬蹄鐵上有“木子”二字記號。”
“木子合一便為李。”
“爹,莫去了。”
陸豐收抖著唇,“那,那日,他送你迴來,我還以為他是好人,為何,這是為何啊?”
他雙目通紅,有些想不通怎麼好端端的,縣丞要對付自家大郎。
大郎是個好孩子,從不與人結(jié)仇啊。
“大抵是縣令在醉仙樓誇了我一句吧。”
陸啟文聲音清清淡淡,“迴來的這幾天,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如今隻琢磨出這個原因。”
縣令誇他才學了得,此番定能考中秀才,成為平越縣最年輕的秀才,而那位縣丞公子據(jù)說才學也不錯。
隻比他大三四歲。
他不願意用惡意揣測別人,可落到今日境地不得不多想了些。
原本,這些話他不願說。
可不說,又怕父母及弟弟再遇上。
多個心眼也好。
陳氏臉上茫然又驚慌,“那,那他家還會來害你嗎?大郎,為娘,為娘......”
她緊緊抓著陸啟文的左手,害怕的全身都在戰(zhàn)栗。
生怕對方又要出手害兒子。
陸啟武站在一旁,雙手握拳,緊緊咬著牙。
陸啟文安慰道,“娘,不要擔心,我之所以告訴你們,就是怕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反而吃虧,眼下我這樣,已然不足為懼。”
陳氏抹了抹淚,“大郎......”
陸啟霖進屋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除了陸啟文,其他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對,似乎很憤怒又很傷心。
他從衣襟裏取出那張銀票,遞給陸啟文,“大哥,白家哥哥給的,說讓你買藥。”
陸啟文接過銀票,望著上麵的數(shù)字,隻覺得好似有千斤重。
五十兩。
從被送迴家至今,陸啟文臉上一直是淡淡的,仿佛所有一切都那麼無足輕重,雲(yún)淡風輕。
直到此時,他雙眸泛紅,眼眶湧起水霧,被酸澀填滿的瘦弱胸腔不斷發(fā)出嗡鳴,讓他身軀不住發(fā)顫。
“景時兄......雖是富豪長子,但他日子也艱難,這錢得還他。”陸啟文道。
陸豐收忙道,“你決定就好,爹娘手裏有銀子,莫要擔心你的藥錢。”
陸啟文捏著銀票,偏過頭,輕輕“嗯”了一聲。
“大郎,我去看看外麵那土灶。”
其他兩房都在屋後與泥牆中間壘土灶,他們家順勢也弄了一個,正好給陸豐收打錫簪。
陸豐收出去了,陳氏帶著兩個孩子也跟了出去。
陸啟文手中捏著銀票,喃喃道,“八年師徒之情,竟不如相識不到八個月之友。”
許是分了家,大家都得償所願,後續(xù)幾天陸家風平浪靜。
而那一日自白景時上門探望大郎之後,張氏和陸老四也沒再鬧什麼幺蛾子,用完廚房之後甚至還象征性的給了一捆柴。
除了陸老三。
以前他還知道半夜出門淩晨迴家,現(xiàn)在卻是天不黑就出門,次日一早也不迴家,直接去了酒樓上工。
陸豐收看得直搖頭,又悄悄去尋了陸老頭嘀咕了半天。
也不知道陸老頭是怎麼跟陸老三說的,陸老三又恢複了半夜出門。
“老子怎麼生了個這麼個不知廉恥的東西!”
陸老頭氣得不行。
而大房這邊所有人齊齊上陣,總算趕在七月初五這晚做出了百支花色各異的仙織花簪。
“明兒我就帶著小二去鎮(zhèn)上賣。”陸豐收道。
又問陸啟霖道,“小六,這簪子賣多少錢合適?”
陸啟霖看向陸啟文。
他還真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物價呢。
陸啟文捏著花簪道,“爹你打的錫簪,往常多少錢一支?”
陸豐收想了想,“看花紋,平日裏賣十文至十五文,這次趕時間也沒打多少花樣,十文最多了。”
小六說反正都看花兒好看,錫簪的圖案不重要。
“我在縣城逛過幾次,從未見過這樣的花,想來定是個稀罕的物件,要不,就定八十文?”陸啟文遲疑道。
他也不懂。
陸啟霖想著,除了錫簪需要些成本,其他都是不要錢的,若是賣八十文一支,七十文是純賺,就點頭道,“就聽大哥的,八十文。”
陳氏有些咋舌,“我做一個荷包加繡花,也不過二十文。”
陸豐收:“先試試八十文,若是無人買,就再降降價?”
陸啟文點頭,“先試試,物以稀為貴,隻要別人不知道怎麼做的,就能賣上價。”
陸啟武神色一凜,“那我下次趁天黑再進山砍桿子。”
“小二,夜裏山上野獸多,你別一個人,爹陪你去。”
一家人商定好明日章程就要睡覺,陸啟霖趕緊道,“大伯,我能跟著去嗎?”
來了好幾天,別說是縣城,他連鎮(zhèn)上都沒去過,實在好奇的很。
莫名其妙穿來,想來也迴不去了,他得多了解這個世界。
陸豐收問道,“小六,那你明兒起得來嗎?我們天不亮就得出發(fā)。”
陸家村北靠大越山,是整個山灣鎮(zhèn)最偏遠的村子,劃船也要半個時辰,需得早早出發(fā)才能趕上早集。
陸豐收這麼問也是有原因的,小六這孩子嗜睡,病好後更是天大亮才起。
陸啟霖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能起,明早大伯喊我一聲?”
陳氏在一旁勸道,“小六這麼大了,還沒去過鎮(zhèn)上,這次你就帶他去看看。”
以前是覺得孩子懵懂癡傻,又不會說話,怕走丟,現(xiàn)在不會了,也該讓孩子出去看看。
陸豐收點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