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得順向前一步,對著眾人道,“我家前幾天就分了家,剛才大家已經知曉了。”
村民們點點頭,隻以為陸老頭心裏難受,紛紛寬慰道,“左右都是要分的,早分早好。”
有個村南的中年人更是勸道,“得順叔,樹大分枝,兒大分家,自古就是這個道理,我們都懂,您不必介懷。”
又指著地上的陸老三道,“陸老三都這麼大了,他犯錯是他自個兒的事,您別往心裏去,咱們都知道你為人的,他是他,你是你。”
陸老頭心頭感動,朝對方笑了笑,“明書,多謝你。不過我想讓大家都留下,是想讓大家做個見證。”
他指著地上的陸老三道,“這個禍害,最後關頭仍是死性不改,還要賣女求生,實在不是個東西。
我決定將他逐出陸家,明個兒就讓族長將族譜劃去。請大家做個見證,以後陸豐田不是我陸得順的兒子,也不是我大兒與二兒的兄弟。”
陸老四一聽,忙伸著腦袋道,“也和我陸老四沒關係了。”
村民們聞言都陷入沉默。
陸得順這是咋啦,雖說陸老三鬧著要賣女兒,也做了荒唐事,但不至於就這麼逐出族去,未免有些過了?
就是陸老頭麵前的陸明書也是錯愕不已,“得順叔,何至於此啊?豐田哥約莫就是犯渾,有些口不擇言罷了。”
這年頭,人們對於尚未做出十惡不赦事的人還是比較寬容的。
很多人自己都在氣急敗壞之下胡說一通,放狠話者,比比皆是。
他們是真的覺得,陸老三罪不至此。
就是陸豐收望著陸老三,也是神色複雜,糾結萬分。
陸得順說出這話後,神情反倒是更自在了些。
有些事情,他想通了。
之前去交稅糧,親眼見到陸老三出入賭坊之後,他就輾轉反側了幾夜。
他對賭博深惡痛絕,嚴禁幾個兒子沾染。
包括他的兩個兄長,對賭博也是無法容忍,曾經他們甚至都互相發過誓,誰家再出一個進出賭坊的,就親自砍手砍腳。
雖然對老三失望至極,但讓他現在一把年紀了還要操起刀子砍人,他也做不了。
與其後患無窮,不如徹底將他逐出家門,逐出陸家村。
眾人還在勸,陸老三卻是壓根不在乎陸老頭說的話,甚至還叫嚷道,“爹,咱們都分家了,你還能管得到分家的兒子身上?”
陸得順冷著臉。
陸老三沒了被徐二山壓製時候的惶恐害怕,趾高氣揚道,“您可省省吧,我現在自個兒一家,我想賣誰就賣誰,我就是將王氏賣到窯子裏,你也不能奈我何!”
還要勸的村民們一下子住了嘴。
尼瑪的,這種恬不知恥的畜生不配留在陸家村,就該逐出去。
有幾個家裏生了女兒的,生怕自家閨女被拐去賣了醃臢地,更是大聲支持道,“得順叔,你是長輩,你定就好,我們支持你。”
陸老三斜睨了他們一眼,“支持個屁,你們懂不懂規矩呢,再多言,老子就......哼哼。”
他的威脅,更像是挑釁。
這副吊兒郎當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一下子就惹了眾怒,當下就有人道,“這就是個禍害,咱們裏正今天怎麼沒出現?要不今夜就將人逐出去吧。”
“就是,今兒這麼鬧騰,裏正怎麼沒出現呢?”
“聽說去參加鎮邑之會了,許是有什麼大事,還沒迴呢!”
“那就等明天,但陸老三今夜也不能留!”
村民們一擁而上,將陸老三推推搡搡的推出了村口。
夜色深了,陸老三折騰不過這些人,終是一咬牙一跺腳,扭頭沿著官道走了。
“也不知,他去哪個村尋狐朋狗友。”
“管他呢,反正我在鎮上見過好幾次,和陸老三在一塊的,都是周圍出了名的那幾個地痞流氓,這種人旁人都是避而遠之,也就陸老三上趕著湊進去。”
圍在陸家門口的人,全都散了。
見陸老頭和鄭氏攙扶著準備迴房,陸老四趕緊追了上去,期期艾艾問道,“爹,分家文書不是寫了嘛,你咋還能將老三又逐出去?”
更是眼神閃爍問著,“那他名下的地又該如何分啊?”
陸老頭盯著陸老四,直接盯得他坐立不安如坐針氈的時候,才冷笑道,“老四,整個家裏就你心眼子最多,還自詡最聰明的,我看你才是那個最蠢的。”
“爹......”陸老四還要再說,卻被陸老頭一巴掌揮開,“滾,老三的田我自有安排,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說完,帶著鄭氏怒氣衝衝走了。
陸老四爬起來,跺腳道,“你是我親爹嘛,我這麼大了,你還打我?”
到底不敢追上去鬧騰。
陸豐收正扶著兒子進房,見到他忍不住哼了一聲。
“大哥,你啥意思?”陸老四瞪了過來。
“蠢貨!”陸豐收除了想打老三,也想痛毆老四。
兩個不省心的東西。
走在最後麵的陸啟霖瞇了瞇眼,決定不能讓陸老四今晚睡得太舒服。
他笑瞇瞇道,“四叔,其實我們現在還是一家人呢。”
陸老四嗤笑,“分家文書——”
陸啟霖伸出手指,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四叔,對外的話,旁人信就信了,怎麼你自己也信了?
有沒有改在官府的戶籍檔案,你難道不清楚?現在,言之過早。”
陸老四一拍腦門。
怎麼把這事給忘記了。
上次裏正說怕年底會征徭役,就隻寫了分家文書,自家簡單分了一下,並未去官府變更戶籍檔案。
實際上,在官府眼裏,他們還是一家人。
陸老四麵色糾結。
早知道當時就說不在乎去幹徭役了,怎麼著也要徹底分了才好。
眼下卻是......
殊不知,陸啟霖接下來的話,更令陸老四震驚擔憂。
“四叔,你今晚的表現太差了,在爺奶眼裏很不孝,我要是爺奶,肯定會想著在去官方上檔前,再想想這家分的對不對,有沒有要修改的地方。”
說完,陸啟霖背著手迴了房。
啊!
陸老四一下子就蔫了。
他今晚好像似乎大約是說的過分了些......
都怪老三。
他扭頭迴房去尋張氏。
陸啟霖的高人姿態沒維持多久。
一進門,他就被陸豐收抱了起來,“小六,擦一擦!”
盡管天色已晚,大家都很困,但陸豐收夫妻還是給陸啟霖做了基本的衛生工作——全身擦洗。
大約是為了節約時間,陸豐收拒絕了陸啟霖要自己洗的提議,快速將他擦了個遍,就是某個部位也沒放過。
陸啟霖躺在床內側裝死。
而陸豐收夫妻洗漱完,又開始每日“會談”。
陳氏問道,“你今天說的那幾個日子,是什麼意思?”
陸豐收扭頭看了眼裝睡的陸小六,壓著聲音道,“劉冬花和徐二山今日這一出,並非頭一迴。
隔壁王家村,沈家村,好幾個村子都有受害人,隻不過人家害怕出醜,都是悄悄的賠了點錢,選擇息事寧人。”
“啊,這麼多人?”陳氏驚訝的捂住嘴,“這劉冬花,造孽啊......”
陸豐收麵色冷峻,“徐二山也不是個東西......以後徐家人盡量避著些,太過醃臢了些,說起來我都嫌髒。”
陳氏也道,“這家人跟狗皮膏藥一樣,難為你和爹提前去打聽了,不然今個兒沒那麼容易打發。”
陸豐收卻是笑著道,“去打探徐家的底,是大郎提醒我的。我和爹,可都沒這個腦子。”
這倒是大郎能想到的主意。
陳氏又問,“爹,為啥突然將老三逐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