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
安九一個飛躍,雙腳輕輕踩了一下車軸,下一瞬,人已經在馬車裏。
他那匹名叫“千裏”的黑馬,打了個響鼻,乖乖跟在馬車後頭。
“琳瑯閣是白家長子的產業,從他親娘手裏傳下來的,而白半城原配過世後,就娶了位繼夫人,姓李名嬌娘,和縣丞夫人李妙娘是姐妹......”
“李牛是李家遠親,因著那李嬌娘想知道琳瑯閣裏賣的仙織花簪是打哪來的,就讓他去查探。說來這人也有幾分眼力見,認出陸家的竹簍和別的不一樣,這就跟上來了。”
安九三言兩語說了大概情況。
仙織花簪?
安行想到了書房裏那兩盆芍藥花。
這陸家人倒是會做生意,做了盆栽送他,還做了花兒賣首飾鋪子。
可惜,無權無勢,被牽扯進這些商戶的內鬥中,恐要惹禍上身。
擰眉,問:“你怎麼處理的?”
安九嘿嘿一笑,“當然是打了一頓,告訴他但凡敢動那孩子一下,我就剁了他的手。也不能迴去告訴李家人,被我知曉,就拔了他舌頭。”
安行這才鬆了眉頭。
不過仍舊嫌棄道,“多年未歸,才發現縣裏這種不三不四的人家多了些。”
安九笑嘻嘻,“那您老把他們趕出去?省的他們髒了您家鄉的地兒?”
安行冷哼,“你當我吃飽了沒事幹?”
心中卻是另有一番計較。
馬車走的極慢,等迴到安府的時候,陸豐收正巧也帶著陸啟霖迴來了。
在眾人的注視下,陸啟武黝黑的麵龐泛著些許紅暈,走到了安九麵前。
“噗通”一聲跪下,“九爺,我想拜您為師,跟著您學武藝。”
安九這幾日抓耳撓腮的,生怕挑中的好苗子被薛升搶走。
畢竟這老頭子壞的很,愛橫插一杠。
幾乎毫不猶豫的,安九連聲道,“好好好,收收收,好徒兒啊,為師就盼著這一天呢。”
安行嘴角抽了抽。
瞧這不值錢的模樣,還是他安府的九爺呢。
陸啟武得了安九的話,趕緊在地上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
安九忙去拉,“哎,咱家不用這些虛禮。”
奈何陸啟武心眼實在,知道拜師都是要磕三個響頭的,仍是一絲不茍磕完。
等起身時,額頭已是紅了一大片。
想到大哥交代的,陸啟武又從懷裏掏了禮單出來,“這是我的拜師禮,請您收下。”
頓了頓補充道,“吃食送去了廚房,其他的已經送去了您的院子。”
安九接過禮單看了一眼。
隻見上頭寫的是六禮束修,肉幹,芹菜等。
這是常規的拜師禮,若是上學堂拜師也是如此。
下方卻是寫著,護腕兩對,護膝兩對。
很是貼心。
再往下......牛鞭一對。
陸家人,還怪講究的。
安九輕咳一聲,“你有心了。”
想著收了對方的禮,自己也得迴禮。
但在身上摸了半天,發現除了一個錢袋別無他物。
總不能人家誠心備了禮,自己卻迴銀錢吧?
想也沒想,安九朝安行伸了伸手。
安行挑眉,“幹嘛?”
安九上下打量著自己大人。
五十多的老頭子,打扮的卻是精致,玉冠,玉佩,香薰球......
全是看似簡單實則昂貴的好東西。
能拿得出手。
“大人!”安九湊了過去,諂媚道,“大人借我個玉佩?改日買新的還你。”
安行:“......”
早知道不來觀禮了。
今日身上這塊玉,可是他與人打賭贏來的,喜歡得緊。
他有些舍不得。
但想著這麼多人看著,總得給自己手下一點麵子,隻好忍痛解下,遞到安九手裏。
用兩人才聽到的聲音道,“扣一年月錢。”
安九接過玉佩就高興去找陸啟武,哪還管自家大人說啥。
“乖徒兒,今日匆忙,這贈禮你先勉強收著,到時候我再補一份。”
“多謝師父。”
薛升跟著薛禾進了院門,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不就晚迴來半刻鍾嗎?怎麼看中的徒弟在他們院子拜別人為師了?
薛升大受打擊,將手裏裝綠豆糖水的竹筒塞到薛禾手裏。
哀怨的望著自己大人。
他現在心拔涼拔涼的,不需要這綠豆糖水消暑氣。
薛禾也沒想到,自己買個糖水的功夫還讓薛升丟了徒弟,忙安撫道,“別慌,咱們再找一個好苗子。”
薛升戀戀不舍盯著陸啟武。
這麼好的資質,有生之年能不能遇到第二個還是未知。
薛禾踢了他一腳,“振作點,咱們輸人不輸陣啊,在我心裏,你就比安九強!”
薛升仍是無精打采的。
薛禾眼神盯著人群中一人,伸手拍了拍薛升的肩膀,“你放心,改日我一定給你找迴場子!”
......
拜完師,該見禮的見禮,該治病的治病,該教學的教學,大家各自忙活去了。
陸啟霖坐在東廂外的石凳上,百無聊賴翻著今日買來的書。
食單這本,大哥要他多看看,說是能悟出更多美食的做法。
至於農事那本,說可以背給家裏人聽,種莊稼時候也能有個參考。
要他說,何必找這麼多借口。
他方才想明白了,這就是幌子。
不過是為了掩飾,掩飾他腦子裏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各種奇異點子。
誰說古人笨的?
有個智多近妖的大哥,他太難了。
還是擺爛吧!
正翻著呢,一個腦袋探了過來。
“難怪廚房婆子說你會做新鮮菜式,原來你平時看的是這類書。”
陸啟霖抬眸,見是安行,趕緊一揖,“見過安大人。”
安行沒理他,拾起破爛的書本看了又看,擰眉道,“家中連本像樣的書都沒?開蒙後讀這種雜書,以後如何考學?”
陸啟霖垂著眉眼,心頭隱約升起一個想法。
或許大哥買這書的目的,不止一個?
昂著頭,他擠出一抹微笑,“家裏也有大哥的手抄本呢,就是沒幾本早看完了,不如這雜書字多,看著新鮮。等我背下來,我就不看了。”
安行放下書,仍舊皺著眉。
頓了頓,轉身就走。
陸啟霖坐下來,繼續翻著書。
今天迴家後,他得問問大哥,是不是起了什麼心思。
若是的話未免有些冒險,得再籌謀籌謀。
安行背著手施施然走出東跨院。
跨出院門後,他立刻收了從容的姿態,快步走到了花窗那。
順著花窗縫隙朝院內望去,就見那孩子垂頭盯著書本,嘴裏似乎還念念有詞著。
是個愛看書的。
他心頭莫名一軟。
重新走到院門口,他輕咳一聲,道,“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