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頭方才早就瞧了那騾子好幾遍。
他們三兄弟早年窮困時候,打過不少雜工,也曾在牲口行給人當過小夥計,是以略懂一些。
這騾子五歲,正是能幹活的壯年,就是早些年都要六兩不止。
尤其是他近來去打聽過,約莫該是七兩才對。
六兩,的確是劃算的。
陸老頭擺擺手,“你這騾子不錯,價格公道實在。”
見陸老頭理解自己,掌櫃立刻打開了話匣子,“客官,您當真是火眼金睛,其實這騾子本就報價七兩,但這人磨了我一個時辰,說是真喜歡。
也是我們牲口行的今日第一位客人,便想著優惠些討個開門紅。沒成想,才賣予他,又跑來鬧著退錢。”
他當真是覺得晦氣至極。
早知道就一步不讓。
平白惹來一頓罵,生意還黃了。
又被其他客人撞見,難保對方心裏不會多想。
陸老頭看了陸豐收一眼,見他朝自己點點頭,一副“爹你做主的模樣”,便道,“那,不若你將這騾子賣予我?”
他瞧著是真不錯,約莫還是一堆裏麵挑出來的最好的。
掌櫃驚訝不已。
這樣就買了?
當下笑的合不攏嘴,“好好好,您要的話,給六兩就成,可是要配套的車板,或者是車廂?我給您算便宜些。”
陸老頭點點頭,“要一個能裝貨的車廂,主要運貨用。”
“好,我帶您去後院挑?”
陸老頭搖頭,“不急,我們家還要挑一匹馬。”
掌櫃的笑的露出了大白牙,“請隨我來。”
哎呀,大主顧不是來了?
陸家人在掌櫃的介紹下,又在鋪子裏年老有經驗的馬牙子的建議下,挑了一匹四歲的馬兒。
一匹騾子六兩,一匹馬十五兩,一個簡單的棚子車廂二兩銀子,一個稍微精細些的馬車車廂,則要四兩。
花了二十七兩銀子,陸家人高興迴家。
原先那個來鬧事的中年人,又急匆匆的跑了迴來,大喊道,“掌櫃的,我不退了,我把銀子給你,你把剛才我挑好的騾子還給我。”
掌櫃冷笑一聲,“賣了。”
“這麼快?誰買了啊?”中年人懊悔不已。
掌櫃不說,隻是冷哼,“客官,我們家別的騾子都賣七兩,你想好了再來。”
中年人見掌櫃這個態度,幹嚎道,“我錯了啊,我這是上當了。”
他狠狠的拍著自己的大腿,“李氏牲口行的那些騙子,明明指著五年的牲口對我說,他們家隻要五兩。”
“等我退了錢,又去買的時候,他說他們家五年的要八兩!五兩隻能買那一頭一歲多的小騾子,我悔啊。”
他腸子都悔青了。
明明他早就打聽了,鎮上的牲口行就白家實在,偏偏又被李氏牲口行的人哄騙,現在把好不容易還價好的騾子弄沒了。
氣煞他也!
門口,一眾人也聽到了他的嚎叫。
不少人附和道,“李氏牲口行不是第一次幹這事了,當真坑人不輕,我家親戚上迴就是這樣,最後沒辦法,咬牙買了一頭病驢,沒多久就死了。”
“是啊是啊,咱們鎮上的人不都知道嗎,都說了別去李氏牲口行,咋還有人上當啊。”
中年人聽的悲憤欲死。
陸啟霖坐在自己新買的馬車裏,翻開了心中的賬本。
機會來了!
他掀起簾子,湊了一嘴熱鬧,“要我說,得跟李氏牲口行鬧一鬧,咋能這麼做事?就算掰扯不清楚,也不能讓他們繼續騙人啦。”
“對啊,就是這個道理。”不少人義憤填膺。
中年人捏緊拳頭,恨恨道,“對,我不能吃這個啞巴虧,我得讓他們按照五兩的價格賣我五年的騾子!”
說著,他大步朝著李氏牲口行跑去。
身後,一群看熱鬧的人跟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了。
陸啟霖樂不可支。
這位大叔的“戰鬥力”驚人,方才在白氏牲口行裏已經領教過了,能還掉一兩銀子的價格,嘴巴也厲害的緊。
夠讓李氏牲口行喝一壺的。
就當先討點利息吧。
一家人趕著車迴了村子,立刻引來村南眾多村民的好奇。
馬車是陸啟武趕的,騾車是陸豐收趕的。
快到村口的時候,陸老頭就鑽出車廂,挨著兒子坐著。
無論是誰問,他都笑嗬嗬道,“嗯,我們小六讀書用得上,家裏也用得上,咬咬牙就買了。”
“噯,沒掙什麼錢,留不住錢,這不有幾個子都花了出去。”
“哈哈哈,說笑啦,我家大郎如今正跟著神醫學醫,二郎跟著安家九爺學武,小六又跟著流雲先生讀書,總不能日日搖船去呀。”
“對對對,冬日河道上冷呢,多遭罪啊。”
陸豐收知道自己老爹的心思,將騾車趕成了龜速,幾乎能讓人人都摸上一把。
而陸啟武可不懂這些,一溜煙就帶著大哥和小六跑了。
陸小六在車廂裏笑得前俯後仰,“阿爺一會迴了家,準要找個借口念叨二哥不懂事。”
陸啟文輕笑,“差不多就行了,你二哥心眼實,不知道隨了哪位先祖。”
......
一日的休沐飛快過去,次日陸啟武趕著馬車將陸啟霖送去了安府。
陸啟霖提著食盒去了書房。
安行笑瞇瞇的吃完清甜的菊花糕。
不枉他早膳沒吃,留著胃,陸家的糕點是越來越精致好吃了。
隨後,拍了拍手。
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就從外頭進來。
“老爺,小公子。”
“這是安小竹,以後就作為你的書童跟著你。”
陸啟霖訝然。
前幾日才提到要準備書童,一下就找到了人?
這效率也太高了。
他正要與安小竹打招唿,就聽到安行道,“明日卯時起床,辰時之前到鬆風學堂讀書,申時迴來。”
這麼快就要去學堂了?
還不等陸啟霖說話,安行就遞給他一本書,“聽說這鬆風學堂有個規矩,叫做‘殺威棒’,今日你且看看這本書。
“明日在學堂,自求多福吧。”
陸啟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