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貴眼神深沉的望著趙六繼續說道:
“我既敬畏都帥,也愛戴他。我可以在心裏偷偷埋怨他,但我絕不會背叛他,也絕不容許別人傷害和背叛他,因為他就是我的天,這就是我的純粹。”
趙六哼了一聲,將頭轉向一邊,目光空洞地望著側麵那潮濕斑駁的牆壁。
“你不一樣,你太複雜。你把自己的忠心當作籌碼,要求別人重視你、在意你。你覺得你支持或幫助了別人,別人就必須等價報答你,否則就是輕視你,你就要背叛,就要反抗,根本不管代價是什麼!”
“你放屁,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趙六猛地轉過頭,大聲咆哮道。
“不是嗎?你可還記得你曾經的身份?可還記得是誰第一次提拔的你?可還記得是誰委你重任?你都忘了?”
“沒忘,我沒忘……”趙六重複著,聲音越來越小,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氣 。
陰暗的地牢裏,彌漫著一股潮濕腐臭的氣味。
昏黃的火把在牆上搖曳,將搖曳的光影投在四周冰冷的石壁上。
李富貴猛地坐直身子,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趙六的眼睛,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你知道都帥,哦不,王爺的四大金剛嗎?除了郭黑子,其他三位在哪呢?你肯定不知道吧?王石虎可是王爺的小舅子,你連他現在在哪都不清楚,難道是王爺把他們給忘了?”
趙六聽著這話,心裏猛地一震,仿佛有一道光瞬間穿透了他混沌的思緒,心中猶如醍醐灌頂,“啊……”他下意識地發出一聲驚唿。
李富貴看著如夢初醒的趙六,重重地歎了口氣:“他們和你,都是王爺的基石,是王爺的壓艙石,是咱們真正的夏軍。現在可不是爭權奪利的時候,你們得在底下發展咱們自己的力量,好為王爺保駕護航,奪取天下啊。”
“我錯了,我錯得離譜啊!”趙六悔恨交加,雙手用力拉扯著牆上的鐵鏈,鐵鏈被掙得嘩啦作響,那聲音在寂靜的地牢裏格外刺耳。
就在這時,地牢的暗處突然傳來鐵器相互撞擊的清脆聲響。
李富貴猛地站起身來,警惕地看向聲音的來源。
隻見周雲從陰影中緩緩走出,身上的玄色蟒袍在搖曳的火光中泛著冰冷的光。
\"王爺......\"趙六被鐵鏈猛地一拽,身體踉蹌了一下,布滿血絲的眼睛瞬間瞪得極大,滿是震驚與驚喜,“您終於肯見我了!”
周雲站在離刑架三步遠的地方,目光冷冷地掃過趙六鎖骨處那冰冷的鐵鏈:“趙六,你可知當年我為何要你去東路軍嗎?”
趙六一下子愣住了,地牢裏潮濕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剎那間,往事如洶湧的潮水般湧上心頭——那是崇禎十七年,他還是周雲的親衛,周雲親自將他調入騎兵連,然後派他隨同李巖前往河南山東之地,開辟新的地盤。
他當時滿心不舍,含著淚離開了周雲……
\"因為你的忠誠。\"周雲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仿佛是淬火的鋼鐵,“可現在的你,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整個地牢瞬間陷入了死寂,安靜得能聽到牆角老鼠爬行的聲音。
突然,牆角的刑具架晃了晃,一柄鏽跡斑斑的剔骨刀“當啷”一聲突兀的掉落在地,那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
趙六渾身劇烈顫抖起來,鐵鏈也發出細碎的嗚咽聲,仿佛在為他的過錯而悲歎。
“都帥,我錯了,我罪該萬死,我狼心狗肺啊……”趙六在哽咽聲中不停地懺悔,那聲音裏滿是痛苦與悔恨。
許久之後,地牢裏隻剩下趙六斷斷續續的抽噎聲。
“趙兄弟,王爺已經走了,現在說這些都晚了,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麼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吧!”李富貴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趙六猛地抬起頭,目光急切地四處張望,果然已經看不到周雲的身影。
他的身體瞬間失去了力氣,頹然地低下頭,重重地歎了口氣:“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你有什麼想問的,盡管問吧!”
“那好,與你接觸的手上有蓮花圖案的神秘人是誰,現在又在何處?”李富貴立刻問道,同時示意在門口等候的筆吏進來開始記錄。
“此人是白蓮教在河南的香主,具體名姓我不清楚,他們都稱唿他為寶爺。”趙六聲音沙啞地迴答道。
“寶爺?白蓮教?此人現在何處?”李富貴追問道。
“不知道。”趙六費力地晃動了一下自己酸痛的手臂,“但他離開開封也就這幾天的時間。”
“你們在開封見過麵?”
“沒有,但我在開封接到過他的書信,他讓我想辦法把那批東西給隱藏好,說他這幾天就要運走,讓我做好準備。”
“那批東西是不是就是糧食和火器?”
“隻有糧食,沒有火器……”
趙六話還沒說完,李富貴驚訝地一下子站了起來:“火器不在?那在哪?”
趙六淡淡地看了一眼李富貴,說道:“你為何就認定火器在我這兒?火器可不是從我這兒流出去的,也從來沒在我這兒出現過。我們隻是合作關係,人家不會完全信任我的,何況還是如此敏感的東西。”
“也是。”李富貴沉吟了片刻,又緩緩坐迴到位置上,“那糧食在什麼地方?為何我們在陳家村附近找了半天都沒找到?”
“糧食不在陳家村,在上蔡縣城官衙的糧倉中。”
李富貴長舒了一口氣,說道:“我說怎麼找不到,原來是燈下黑啊!好手段。隻是你是如何把那糧食運進去的,又打算怎麼運出去?”
趙六晃了晃發酸的脖子,迴道:“運進來的時候,我是以王府需秘密儲糧為借口,讓當地官衙征集南陽百姓,把糧食運送至上蔡縣,還下了封口令,除非王爺親臨,其他人一概不許說。”
“好算計啊!”李富貴忍不住感歎道,“把王爺都給算計進去了,那運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