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陰嫚的字字句句,都在訴說著自己自從嬴政“死”後的那些生活瑣事,雖然對著的是驪山的群山,驪山中的帝王陵,但是此時此刻,仿佛嬴政就站在她的麵前一般。
這樣的驚醒,嬴政的心頭忽然突突跳動起來,寶貝女兒的話,如同春風一般,將嬴政的心腸化開,逐漸融化了他的那顆心,最後再也提不起一點怒氣……
嬴政的身子微微一動,目光不自覺地看向了下麵的嬴軒,卻發現嬴軒正在直勾勾地看著自己,似乎是預料到了這一幕一般,兩個人的目光再一次交匯起來。
說實話,嬴陰嫚從嬴軒上位以來,大抵是聚少離多,而且,以嬴陰嫚之前對嬴軒的那樣,隻要她說什麼,嬴軒一定是會滿足的,就像是……扶蘇一樣。
自己當年看不上嬴軒,那些公子也看不上嬴軒,隻有扶蘇和嬴陰嫚在關注著嬴軒的死活,可以說,他這個父親,做得也是失敗的——
就算嬴陰嫚有這個嬴軒不用言說的特權,但是嬴陰嫚從來都沒有向嬴軒索取過什麼,但是黑冰臺那邊的情報不會錯,雖然嬴軒忙,但是依舊給嬴陰嫚安排了一個宮中住處,和那些被圈養起來的公子截然不同;親自幫助嬴陰嫚挑選宮女,照顧嬴陰嫚的生活起居;就算是北征長城的時候,傳迴去給扶蘇的書信,也有著希望大哥扶蘇多多照顧嬴陰嫚。
姐姐知道弟弟的忙碌,故而不要弟弟的任何東西,而作為嬴軒的弟弟也時時刻刻在關注姐姐。
或許,那麼久以來,就算是她不知道嬴軒在做什麼,但是連扶蘇都沒有多言,她也沒有阻止,更是在嬴軒上位之後,自願地退到了嬴軒的身後。
她是女兒身,如今的天下是男人的天下,自然不用他出麵,或許他也時時感慨,這一位曾經名不經傳的小家夥,如今已經可以把她擋在身後了。
或許,從始至終,嬴陰嫚給嬴軒提過的要求,就是這一個,看上去是那麼的微不足道,但是這樣,無疑給嬴軒的壓力是巨大的,原因很簡單,剛才嬴政也說過,項羽是楚國餘孽。
為了這個事情,嬴軒就必須要讓項羽心甘情願地拜倒在自己的手下,賞賜他一個大將軍,這樣,才能夠做到真正的門當戶對,堵住天下人的嘴巴。
項羽,性格剛烈,之前嬴政也有見識過,要收服他,難度何其之高,但是嬴軒沒有放棄,嬴軒在暗處的努力,嬴政也是看得見的,賜金銀,賞寶馬,哪怕知道項羽未來有極大可能會離開,依舊將宮中的一個好住處分給了項羽。
曾經的嬴政還說,嬴軒在跪舔項羽,但是如今看來,嬴軒或許,是在為嬴陰嫚的求婚得到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嬴軒做到了,他在百官的麵前做到了,同時,也終於應允了嬴陰嫚的想法。
罷了罷了……
嬴政好不容易收迴了目光,心中一點怒氣都提不起來了,再看嬴軒,恐怕他心中的那種愧疚就壓不住了。
女兒婚姻幸福,兒子年少有為,接過了朕的江山,如今正蒸蒸日上,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嗎?
嬴政終於還是鬆開了捏緊的手,在心中默念道:
朕,願吾女陽滋,與項羽將軍相濡以沫,往後餘生,相敬如賓,不離不棄!
…………
很快,就著那些科考中榜的人相繼在自己的位置站住腳跟的時候,項羽與陽滋公主的婚禮也順利召開,大家夥一聽,好家夥,新晉將軍項羽、大秦三公主陽滋公主就這樣在嬴軒的撮合之下成了,這下,那些一直喜歡陽滋公主的公子少爺也終於是放下了。
開玩笑,項羽那滿身的肌肉都快能擠死他們了,他們除了放下,還有別的路嗎?
當然了,兩人的婚宴,自然是百盈司以及米林酒肆一起攜手舉辦的,而且,嬴軒還請來了一個人——項梁,一同來參加項羽的婚禮。
沒錯,就是項羽的叔父項梁,可以說,項羽的軍事才能、一身武力,大多都是項梁帶出來的,如今項羽大婚,他不來,那麼這一場婚禮便沒有了靈魂。
雖然說項梁自小教育項羽,說要讓項羽努力推翻暴秦,說大楚的子民都是被暴秦屠戮,要讓項羽去報暴秦的血海深仇!要讓項羽恢複大楚王朝!
但是,沒有想到,嬴政在巡迴路上“死去”,還沒有等他們反應過來,嬴軒就登上了龍椅,他本著隻要是嬴氏人,就絕不放過,便立刻叮囑訓練項羽,去誅滅嬴軒。
項梁更加沒有想到的是,項羽上位一年以來,所作之事,無不是在為百姓做事,甚至是對於項羽都寬容很多,而且,他還借著一次次的機會,解釋著嬴政之前做的一些事情的內幕,將暴秦的形象努力挽迴。
項梁的心也是肉長的,經常聽見不少人誇讚當朝九公子,他的心也不由得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看著嬴軒慢慢地做到與民更始,為民謀福,再加上如今又將陽滋公主賜婚於項羽,並且還大大方方地邀請他來見證婚禮……
既然他來了,那麼他的態度,就已經顯而易見了,而且和嬴軒見麵的時候,他還以為嬴軒會全副武裝,卻沒有想到嬴軒隻是正常的裝束,甚至腰間都沒有掛著長劍,大大方方地和自己行了一禮——
項梁舉項羽,這個顯而易見的事情,很明顯,項羽反秦之心,就是項梁指使的,萬萬沒想到,嬴軒居然一點都沒有介意,當真是把他當作這一次婚禮的高堂之位來看待,這也讓他的心也震撼了一下,越發地認可了嬴軒。
在嬴軒的指引之下,走上了高堂的位置。
而高堂之上,不是嬴軒,而是扶蘇,俗言道,長兄如父,既然嬴政“死了”,那麼這個位置,給扶蘇坐上,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雖然說勸扶蘇坐上去的也是嬴軒,但是這一幕兄親弟恭的畫麵,還是讓項梁微微頷首。
此子,非池中之物也!
更何況,曾經的暴秦如今都快要邁向盛秦了,他項梁還有什麼可怨恨的呢?
婚禮一片祥和,大家看著新郎新娘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起哄的起哄,喝酒的喝酒,笑得好不開心——
啊當然了,這個時候,本來是安排在上賓的嬴政,帶著蒙毅來到了一個角落,苦悶地喝著酒,一句話都不想說的樣子……
朕的乖女兒啊,你就這樣離開朕的身邊,朕可是舍不得啊!
你這個臭小子,要是以後朕的好女兒出了什麼差錯,朕第一個問你的罪!
項羽!你若是對朕的乖女兒不好,休怪朕廢了你!
蒙毅,給我繼續倒酒……這酒可太好喝了!
夫妻對拜之後,大家起哄一番,而後看著新娘被先行送洞房,而作為新郎的項羽也走了出來,與大家一口一口痛飲起來。
嬴軒事先有言,在宴中,沒有官職,來者皆是客,所以,大家都圍在一起,一起灌著新郎官,當然了,最後肯定還是嬴軒站在了最後,看著這邊的人逐漸喝醉,嬴軒的目光一閃,趁亂離開了這一個圈子,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直接找到了一旁看著這些年輕人大口喝酒的項梁。
項梁正看得津津有味,隻道是這些年輕人真能喝,當然了,也在感歎著嬴軒居然能弄出這等的美酒,自己也不由得沉浸其中,而迴過神來,隻看見嬴軒正拿著一碗酒朝著自己走來。
他可是項羽的叔父,一身本事有著自己大半的功勞,要不是自己年紀大了打不動了,否則他非得親自上陣——而他的眼光也是極其犀利,看見了嬴軒前來,趕忙幹了自己剩下的一碗酒,隨後又倒上一碗,主動站起來:“九公子,草民敬你!”
“哈哈哈,休說什麼草民!依本公子看,你可是一位大楚的老將軍啊!”
嬴軒哈哈一笑,幹脆地與之碰杯,轉而一飲而盡,項梁笑道:“公子說笑了,項梁不過是一介草民村夫,徒有一身本事罷了,算不上是老將軍!”
“老將軍謙虛了!您自是出自名將世家,精通兵法,武力超群,怎麼如此妄自菲薄?依本公子所看,若是有人看不上老將軍,那便是鼠目寸光,有眼無珠!”
嬴軒搖搖頭,看著項梁,臉上是一種舒心的笑容,一眼看上去,乃是真心實意,一點虛偽都沒有。
看見嬴軒尚且這樣,項梁也不端著架子,主動幫嬴軒倒滿一碗酒,正色道:“公子,草民之前做了不少對不起公子的事情,如今看來,實在是愧疚不止,不想公子還願意給項羽這一個臺階,項梁不勝感激!這一碗,我敬公子!”
嬴軒哈哈大笑起來,也是一飲而盡。
這項梁,果真有眼力見,一眼就看出來了自己為什麼要來到這裏找他——
很簡單,就是要借著這個風頭,將項梁以及項家全部收入自己的麾下啊!
項家,可是在這個亂世中人才輩出,除了項羽之外,還有項莊呢,而且,項伯的實力同樣也不容小覷!
項梁幾乎作為項家的頂梁柱,雖然年老,但是依舊是有著自己的風采時刻!
“項梁,本公子且問你一句話,你覺得,如今大秦,是如何?”
嬴軒的目光轉向了項梁,卻是沒有一點的鋒芒,反倒是沉穩了許多。
而項梁毫不猶豫:“暴秦之名,若非是那些騙人方士,早便該摘除!最讓項梁敬佩的,乃是公子上位之後,不僅未曾詆毀先帝,更是為先帝正名!為大秦正名!公子之胸懷,乃是項梁之不能及也!實在是佩服!佩服!”
“九公子先前言說——‘與民更始’,項梁更是以為隻是麵子工程,卻沒有想,公子當真做到了,如此看來,真正的小人,乃是項梁也!項梁在此,也向公子賠罪!”
“且,公子推行天下為公之道,實在是讓項梁刮目相看,而科舉之法,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廣召天下賢才,不問出身,不論富貴,若是長久以往,必定能將天下賢才聚集於公子手中!”
“項梁,實在是佩服!佩服!”
項梁的目光閃爍,不似說那些阿諛奉承的假話,嬴軒的嘴角微微一挑,忽然道:“既然老將軍都如此說了,不如今日來到鹹陽,特別是在本公子之三姐的婚禮之上,不如,就不迴去了,留在本公子身邊,做一位將軍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