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兒,莫要開玩笑了。”
陸洲白強顏歡笑,聲音放軟:
“這天下之大,除了陸家哪裏還有你的容身之處,為夫豈能那般絕情?
而且你便是自貶為妾,為夫仍然拿你當正妻看待,絕不叫下人們低看你一眼。
你在家中,仍然跟從前一樣,好不好?”
陸洲白自以為拿出最大的誠意,期盼著蘇照棠點頭。
可他失望了。
蘇照棠仍然搖頭,“我蘇照棠雖出身低微,卻也是良民。絕不會自甘下賤,成為他人隨意買賣的妾!”
陸洲白急忙反駁:“棠兒,我愛重你還來不及,豈會賣了你?”
“多說無益。”
蘇照棠示意瓊枝將和離書往前遞了遞:“陸大人,落款吧。”
陸洲白猛地沉下臉,一把扯過和離書,撕得粉碎!
“夫人,今日之事,我就當你沒說過。和離之事,日後休要再提!”
話音落,人已走遠,碎紙散落一地。
瓊枝又氣又惱,小聲道:“姑娘,這該如何是好?郎君不願放您離開。”
“無妨。”
蘇照棠微微勾唇,對這樣的結果,毫不意外。
她已經想明白了。
這五年來不遺餘力的扶持,已經讓陸洲白對她產生依賴。
誰又能舍得一個對她予取予求,還任她撒氣的物件兒呢?
便是捏在手裏,捏扁了,搓圓了,破碎了爛在手裏,也絕不會放走的。
可人畢竟不是物件兒。
她若想走,誰能攔得住?
之所以現在還沒走,一是熱鬧還沒看夠;二是她雖賺了和離後立身的本錢,但女戶之事,還未解決。
大虞律,若和離脫離夫族,當歸返父族,不得單居。若和離後無夫、無子、無父、無兄,可向官府申報,立女戶。
她青城還有父兄,一旦簽下和離書,極有可能被遣迴青城。
而以那一家貪婪的性子,定會迫她二嫁。
她謀劃和離,可不是為了再入一次火坑。
女戶,便是出路。
可她並不符合立女戶的條件,直接向京兆尹申報,必不可能通過。
隻得另尋門路。
而這個門路,就在後日國公府老太君的壽宴上。
……
陸洲白黑著一張臉走到西院前,聽到院裏的嬌笑聲,神色和緩些許,踏門而入。
葉可晴捧著一封請帖與丫鬟說笑,看到陸洲白過來,立刻眼睛一亮,起身湊上前去:
“夫君,事情辦得如何了?”
陸洲白薄唇微抿,“棠兒一時接受不了,興許還要些時日。”
“那便再等等,妾身不急,夫君也且寬心罷。”
葉可晴柔聲安慰,聽得陸洲白神色舒展,不禁感慨:
“棠兒若是有你一半懂事,為夫也就不用這般憂愁了。”
“夫君謬讚了,妾身哪裏有那般好?”
葉可晴嬌容微紅,而後獻寶似的將懷裏的請帖送到陸洲白麵前:“夫君,你快看。”
陸洲白打開一看,不由大為震驚:“這…這是國公府老太君的壽宴請帖,給陸家的?”
“外祖母過壽,我這個外孫女自然要去祝壽的。”
葉可晴合上請帖:“外祖母乃瑞陽長公主,真要論起來,連陛下都要稱一聲長姐,身份何等貴重。
今年又是六十整壽,壽宴排場自是鋪得極大,賓客皆為達官顯貴,便是皇室子弟也不在少數。
夫君,你這次敷衍,可要好好表現,莫要錯過結交權貴的大好機會。”
陸洲白聽著,不禁暗自激動。
國公府,那是他以前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如今竟也因著可晴這一層關係,沾親帶故,能夠前去赴宴了。
“夫君別光顧著高興,先確定赴宴人選才是。”
葉可晴提醒一句,陸洲白神色恢複沉穩,道:
“母親她不通禮數,那等場合還是不去為妙,免得結交不成,惹下禍事。”
“那蘇姐姐那邊……”
葉可晴剛一開口,陸洲白眉頭便皺起來。
國公府是晴兒的外祖母家,棠兒一個不相幹之人,去了作甚?
且棠兒才剛忤逆了他,他就捧著好處送過去,他為人夫君的威嚴何在?
“她也不用去,若有人問起,你就說她傷病未愈就是。”
“都聽夫君的。”
葉可晴乖聲答話,眼裏卻是流露出得意之色。
平妻又怎麼了?
她要讓所有人知道,她才是陸家的女主人!
一日後,國公府壽宴如期而至。
陸洲白與葉可晴天沒亮就起來穿戴整齊,早早坐上馬車前去赴宴。
兩人走後不到半個時辰,一輛帶著高家印記的馬車就到了陸宅門前。
“蘇妹妹,妝扮好了沒有?”
虞氏聲音傳進屋來,蘇照棠剛點好眉心花鈿最後一筆,轉頭笑問:
“虞姐姐,妹妹這般扮相,不算喧賓奪主吧?”
虞氏瞧著一愣,隻覺得整個屋子都因眼前的人而亮了一分。
蘇照棠穿的分明最為樸雅的雪青色襦裙,梳的也是最為常見的婦人髻,髻上妝點的珠釵更是簡單,隻有兩三個。
可就是叫人看著挪不開眼。
“妹妹這通身的氣質,姐姐第一眼瞧著,竟不知是天上哪位神女下了凡呢。”
虞氏走到蘇照棠麵前,看了又看,歎道:“妹妹氣色比從前好了許多,打扮雅致而不失寡淡,禮數是周全了,就是這臉還得遮遮。”
這長得太出挑,有時候也是罪過。
蘇照棠立刻心領神會,立刻重新坐迴鏡前,改動幾筆,令得容色降了三分。
雖說看著還是賞心悅目,卻不顯得那麼驚豔了。
“如此,便可以了。”
虞氏點了頭,又覺得可惜。
這般聰慧又美貌的蘇妹妹,竟委身給了陸洲白這等自私自利的白眼狼,當真不值。
此般念頭隻是心中一閃,她當然不會說出來,轉頭取出一封請帖,遞到蘇照棠手裏。
“禦史夫人聽說是你,本來還一臉不樂意,但看了你的香雕手藝,立刻讚不絕口,替你去跟國公府討了封請帖。
不過那等場麵裏,權貴甚多,你可莫要胡來。”
“姐姐放心。”
蘇照棠接過燙金請帖,微微一笑:“你何時見過妹妹胡來?”
她不過是去為自己,掙個前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