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忙碌碌著,時間便過的飛快。
每天在礬樓裏迎來送往。
十日的時間,幾乎是一晃眼兒便過了。
很快到了十天一次的休息日。
一大清早起來。
楊蔓娘洗漱刷牙過後,吃了大半碗凍白菜水飯的朝食,便穿上羊皮裘去了前街的錢氏文房四寶店。
古人雲(yún),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既然已經(jīng)考察完了市場,對市麵上的小說有了了解。
楊蔓娘自然不耽誤時間,乘著休息日有時間,便開始動筆。
普通的文房四寶的價格,相對較低,目前的她咬咬牙還能夠負(fù)擔(dān)得起,跟店家討價還價一番,最終花了一百零九文買齊了要用的筆墨紙硯。
這一下子,家裏的存款,就剩下一百六十五文了。
再有十天,就要給房東交下個月的房租,一百五十文。
這樣,家裏能用的錢,就隻有十五文。
還有兩日,便是初一發(fā)薪的日子,那就是還有兩百五十文的進(jìn)賬。
那麼,家裏所有的可支配收入就是兩百六十五文。
非常的捉襟見肘。
也就是說,她如果不能在一個月之內(nèi),用自己的連載小說賺到錢,那下個月,恐怕要麵臨餓肚子的風(fēng)險。
毫無疑問。
這是至關(guān)重要的背水一戰(zhàn)。
不成功吧,便成仁。
沒有第二條路。
可自己要寫什麼,才能才能打出一個開門紅?
是像清月散人那樣前期苦情娘道,後期大圓滿的文?
還是嶽陽老生那種齊人之福的男性感情爽文?
這兩個人的文能火爆,不光是文筆好,辭藻華麗,更重要的是抓住了這個年代一批讀者喜歡的爽點,才經(jīng)年累月,有了固定的讀者捧場。
自己若是也寫這樣的,自然也可以。
但是對方是多年的老作者,有珠玉在前,自己拾人牙慧的話,前期估計很難出頭,畢竟這類型的文章,前期都不夠出彩,需要花大量的時間和耐心,慢慢的平鋪直敘。
這樣寫全本文或許還可以。
但是,像楊蔓娘這樣打算走連載路線,第一次就打出名氣的,顯然還不夠炸裂。
不夠吸引眼球。
而她現(xiàn)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楊蔓娘考慮了整整一個時辰。
才蘸著墨汁兒。
緩緩的寫下了連載文的名字。
《霸道王爺心悅我》!
是的。
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寫一個古代版本的霸總文。
雖然,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受眾對於文藝作品的審美取向也有所變遷,但霸總這一角色,卻並沒有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淡出觀眾的視線,依然能經(jīng)久不衰,以不同的形象活躍在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和電視劇中,縱觀所有小說和電視熒幕上成功的男性角色,幾乎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霸總的元素。
高冷,帥氣、多金、專一,再加上極強(qiáng)的領(lǐng)導(dǎo)力和極盛的權(quán)勢。
幾乎是男性魅力的天花板。
而這樣的霸道總裁,卻偏偏愛上普通平凡卻內(nèi)心真善美的女主。
雖然這樣的套路,在資深讀者的眼裏有些爛大街了,但是依舊還牢牢地占據(jù)著網(wǎng)文界的半壁江山。
幾乎隨便翻一個閱讀器,都有諸如《霸道總裁的倔強(qiáng)小嬌妻》,《冷酷總裁的清純小秘書》,《冰山總裁的嬌妻帶球跑》之類的文。
楊蔓娘相信。
在如今的這個時代,被才子佳人和落榜書生占據(jù)的話本兒圈子裏。
這樣強(qiáng)勢霸道的男主設(shè)定,絕對算是開天辟地頭一迴。
絕對可以吸引眼球!
當(dāng)然。
該改動的地方,還是要改動一下的。
畢竟,首先大宋還沒有總裁這個說法,商人地位也不高,很多商人都是依附權(quán)力生存,本身有錢,但社會地位並不高。
若是用一個商人做主角的話,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甭管他多麼霸道,多麼帥氣多金,沒有權(quán)勢的加持,肯定是爽點不足,沒有代入感的。
那就把總裁換成某王爺。
這位王爺,當(dāng)然是地位尊貴,年輕,高大英俊,外貌出眾,氣質(zhì)非凡,多金,專一,有著刀削斧鑿一般的麵孔,並且十分高冷,生人勿進(jìn),麵無表情。
盡管他很高冷,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的魅力,依舊有無數(shù)的愛慕者前仆後繼。
王爺很強(qiáng)勢和霸道,習(xí)慣掌控一切,擁有強(qiáng)大的勢力和財富,無論是在朝堂還是在對愛情,都有著強(qiáng)烈的控製欲和占有欲。
當(dāng)然,王爺?shù)臉I(yè)務(wù)能力也沒得說,皇帝哥哥交代的每一件事都能出色完成,在朝堂上一枝獨秀,把其他人襯成渣渣。
並且,如此優(yōu)秀的王爺,他還單身多年,高冷禁欲,麵對任何女人都不假辭色,內(nèi)心毫無波動,無數(shù)追求者隻能眼巴巴的幹看著流口水。
這就是霸道王爺?shù)娜嗽O(shè)。
為了避免風(fēng)波,楊蔓娘直接給某王爺杜撰了一個本朝沒有的封號,豫王爺。
而女主,自然維持普通的平凡小白花人設(shè),她長相清秀,中人之姿。善良,無辜又平凡,連螞蟻都不舍得踩死,路上遇到了受傷的小貓小狗也會悉心照料。
可是偏偏在王爺?shù)男难Y又是那麼的特別,那麼的牽動他的情,讓他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停駐在她的身上。遇到女主後,所有的自製禁欲和高冷都是不存在的,溫柔又體貼,反差感滿滿。
作為一個當(dāng)年也曾為霸道總裁熬夜上頭的人,楊蔓娘寫起來,除了蘸墨幾乎沒有停頓,可以說是下筆如有神。
家裏沒有像樣的桌子,隻能將臥室裏的悶櫃廚搬出來,當(dāng)作臨時的桌子。
楊蔓娘就坐在半舊的繡墩兒上寫。
因為外麵冷,屋子裏也沒法子像夏天似的可以架起窗子,便有些昏暗。
不過好在是白天,而且毛筆字本就大一些,倒也不算費眼睛。
楊蔓娘的字當(dāng)然不算狗爬,不過也比狗爬好不了太多,沒有什麼風(fēng)骨格調(diào),隻能說可以辨認(rèn),畢竟楊老爹雖然教他們讀書識字了,但實際上買筆墨紙硯要花錢,所以練習(xí)寫字的機(jī)會並不多的,好在她本來也不強(qiáng)求寫的多麼好,夠用就行。
老三楊盼娘做完了手頭的活計,就來幫她晾幹稿子,再按順序疊著寫好的稿子。
楊盼娘也是識字的,但是不會寫。
雖然不如大姐和哥哥,但讀話本小說還是可以的。
隻是看了楊蔓娘的小說,那雙小骷髏似的大眼睛就瞪得更大了。
臉上的表情,怎麼說呢,又羞澀又震驚。
大姐這小說,寫的還真是......豪放啊!
楊蔓娘寫的是最經(jīng)典的霸總文開頭。
女主白綰綰,是修平坊的一戶普通人家的女兒,白綰綰的母親在生她的時候難產(chǎn)而亡,所以她出身起就一隻跟著父親生活,後父親娶了繼母,又開始跟著父親和繼母一起生活,繼母也生了一個女兒,叫白珍珍,毫無疑問,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爹,白綰綰在家裏的待遇就跟灰姑娘似的,幹的最多,吃的最差,繼母的女兒則穿著幹淨(jìng)漂亮的衣裳,還總是在父母麵前告狀,讓女主這個小可憐兒受盡了委屈。
偏偏就是這樣,女主因為生的像她媽,比繼母的女兒好看一些。繼母和繼妹就總是看她不順眼,趁著女主的爹不在家的時候,給女主下了春藥,想把她和街上的一個叫侯五的二流子湊成一對兒。
楊蔓娘洋洋灑灑寫了一個下午,期間還因為一隻坐著不動太冷了,在屋裏跳了一百個開合跳熱熱身子。
後麵還是老三盼娘把床上的被子給她裹在身上,催促她繼續(xù)寫。
盼娘雖然識字,卻也不懂什麼華麗的辭藻和文筆。
但是這一片兒也有一個小型的瓦子,叫春亭水瓦子,夏天不冷的時候,她也常和坊裏相熟的小娘子們一起去瓦子裏聽話本兒,看戲班子演戲的,自然能知道故事的好賴。
反正楊盼娘就覺得,自家大姐寫的這個故事很新奇,和街麵兒上的話本兒完全不同。
雖然有些豪放,一開頭就是什麼吃春藥的。
但是,就是莫名的吸引人,讓人想知道接下來的可憐的白綰綰會怎麼樣,那春藥的事情要怎麼辦?畢竟這可關(guān)係到女兒家的名節(jié)啊!
楊蔓娘沒有停筆,乘著白天多寫點是最好的。
畢竟,到了晚上再想寫還得點燈費油。
白綰綰對於這個二流子候五自然是寧死不從的,為了保住清白,用燭臺砸傷了對方,然後便便偷偷的乘著天黑跑了出來,然後機(jī)緣巧合的遇到了一隻受傷的小貓,中了春藥的女主為了救小貓,慌不擇路的進(jìn)了一家客棧,稀裏糊塗的進(jìn)了天字第一號房。
遇上了住在這間屋子的客人。
璀璨的燭光下。
男子身形極為頎長,身著玄色蟒袍,腰係著玉色朝服絛索,頭戴著白玉金冠,目光冷酷,威儀不可逼視,整個人俊美無鑄又透著與生俱來的高貴??。
“救救我!”
中了藥的白綰綰用最後一絲力氣說出這句話。
之後,便藥力發(fā)作。
昏迷在了男子的懷裏。
寫到這裏。
算是告一段落了。
楊蔓娘忍不住長長的唿了一口氣,放下毛筆,捏了捏有些發(fā)硬的脖子。
起身瞥了一眼外麵已經(jīng)開始暗下來的天色,忍不住再一次懷念起現(xiàn)代的電腦和臺燈了。
一轉(zhuǎn)頭。
卻看到不知什麼時候迴來的老二楊士林,正站在自己身後讀著剛剛寫成的稿子。
神色有寫古怪。
“怎麼樣?”
“額,故事是有趣的,隻是寫這......這春藥,不妥當(dāng)吧,若是讓人家知道了,恐怕對大姐名聲有礙的。”
顯然說出這些話不容易,老二楊士林說到最後耳朵都紅了。
楊蔓娘愣了一下,她隻是想著多賺錢,想著怎麼讓整個故事更加吸引人,卻忘了自己不是在現(xiàn)代,如今這個年代,民風(fēng)還是頗為保守的,說話都講究個含蓄文雅,別說未曾成親的小娘子了,就是紈絝子弟,也不會隨便把春藥兩個字說出口的。
隻是,要改也是不可能的。
畢竟,這女主中春藥的環(huán)節(jié),對於整個故事的走向很重要。
是男女主相遇的契機(jī)。
若是改了,就得全部打亂重新寫。
“沒事兒,到時候我?guī)еI巾去就是了,賺錢麼,不寒磣。”
楊蔓娘擺了擺手。
事有輕重緩急。
現(xiàn)在肉都吃不起,還顧不上考慮什麼名聲。
要想要一個月內(nèi)賺到錢,這小說的情節(jié)就不能拉跨。
否則。
若是不能一炮而紅,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得帶著老二老三加入丐幫了。
那要好名聲又有什麼用。
“大姐......你寫的可真好。”
老三楊盼娘看完存稿。
摟住蔓娘的胳膊,一雙小骷髏似的眼睛亮閃閃的。
一臉期待的到道:
“綰綰姑娘會沒事的吧?最後那個男子是誰呀?他真的好出眾好特別啊!”
顯然,
楊蔓娘的判斷不錯。
霸總文學(xué)在北宋也沒有水土不服。
霸總豫王爺雖然隻是短短的一個露麵,臺詞都沒有說一句。
就已經(jīng)有第一個擁躉了。
楊盼娘看的還不過癮。
一臉躍躍欲試的道:
“大姐,你還繼續(xù)寫嗎?不然我去點油燈吧!”
讓一旁的老二楊士林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看著手裏的稿子。
這書真有這麼好麼?
能讓一向在吃食上扣扣嗖嗖,做飯都舍不得放油,隻舍得用油布沾一沾鍋底兒的老三,居然破天荒的想要點燈熬油了。
“天黑了,不寫了,這隻是初稿,我這幾日把這些內(nèi)容再擴(kuò)寫修改一下,有些情節(jié)還需要再延展。”
其實,小說已經(jīng)沒什麼問題了,但是楊蔓娘第一次投稿,還是打算精益求精,盡量做到最好。雖然之前在老二老三麵前表現(xiàn)的信心十足,說一定可以在小報上刊登,但她的心裏也有些緊張的,畢竟初來乍到,也並沒有完全的把握。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楊蔓娘每日下工迴到家,就點著油燈趴在悶櫃櫥上繼續(xù)修改,擴(kuò)寫小說,在裏麵增加了一些符合這個年代的俚語和生活場景。
就這麼一直修修改改,刪刪減減,覺得身子冷了,就起來做幾個開合跳暖暖身子。
手凍木了,讓老三楊盼娘幫她搓搓手再繼續(xù)寫。
以至於後來放下筆,她感覺自己手都不自覺的抽抽。
這篇小說開頭一共寫出了兩萬字,以楊蔓娘過去寫文的經(jīng)驗來看,已經(jīng)是很不錯了,內(nèi)容流暢,一氣嗬成,雖然隻有兩萬字,但是這兩萬字幹貨滿滿,沒有多餘的贅述。
楊蔓娘滿意後,又用自己最整齊的筆跡謄寫了一遍。
將寫好的手稿卷起來,外層裹上防水的油紙。
深深的唿了一口氣。
下麵。
就是等下一個休沐日。
去各大報房裏,跑這本小說的刊印和連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