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將近一半的斥候隊失去消息了。”定城之中,張破山和韓無傷看著戰報,眉頭緊鎖,滿心憂慮。斥候隊出發已經半月有餘,卻幾乎沒有傳迴任何有用的消息,這讓他們整日提心吊膽,如坐針氈。
“張帥,劉魯劉刺史前來拜訪。”一名士卒匆匆來報。“這個家夥,又來幹什麼!”韓無傷忍不住罵道。“先別著急,看看他到底有什麼意圖。”張破山試圖安撫韓無傷的情緒。
張破山身為防禦使,原本負責幽州和雲州的邊防事務,即便比不上西北諸鎮的節度使,卻也是手握重權的封疆大吏,連幽州大都護都對他頗為敬重。然而,幽州淪陷後,雲州岌岌可危,他這個兩州防禦使的職權名存實亡,地位反倒比不上掌管一州民政的劉魯。
韓無傷心裏同樣憋屈,他本是堂堂許州經略使,若不是被反賊靈王迫害,也不至於落得如此狼狽。大武的地方官職體係錯綜複雜,尤其是在邊境地區,既有管理少數民族事務的都護府,也有西北諸鎮的節度使。後來東北地區也效仿設立節度使,可惜上一任節度使叛亂,此後相關職權便被防禦使、經略使和刺史瓜分。防禦使負責邊疆諸州的防禦,經略使主管軍隊訓練,刺史則掌管民政。論品階,防禦使最高,其次是經略使(叛亂後節度使一職不再常設,經略使多由其兼任),刺史雖品階最低,卻牢牢掌握著民生大權。正因如此,劉魯變得愈發囂張跋扈,目中無人,這讓張破山和韓無傷極為不滿。更可氣的是,劉魯多次暗中削減軍隊補給,將節省下來的物資用於自己享樂。
“這不是張帥和韓大人嗎?今日二位如此清閑,不如到府上小酌一杯?”劉魯滿臉堆笑,假惺惺地說道。“不了,我可不像劉大人這麼悠閑,還有軍務要處理,恕不奉陪。”韓無傷連正眼都沒瞧他一下,毫不留情地拒絕。
“誒,韓大人何必如此,咱們都是為朝廷效力,抬頭不見低頭見,何必把關係搞得這麼僵。”旁邊有人打著圓場。“是啊,韓大人,咱們同在一片土地上為官,理應相互扶持。”其他人也紛紛附和。“都給我閃開!”韓無傷絲毫不給麵子,一把推開眾人,怒氣衝衝地拂袖而去。
“劉大人別往心裏去,韓大人就是這暴脾氣,一時半會兒改不了。”張破山笑著打圓場。“怎麼會呢,韓大人一心為國,是臣子們的楷模,我敬佩還來不及。”劉魯眼中閃過一絲陰狠,轉瞬即逝,臉上又堆滿了虛偽的笑容。
“到馬頭山了!”林宇和陸川再次踏上這片土地,心中感慨萬千。流亡途中,他們曾在這裏得到客棧老板娘的熱心幫助,如今故地重遊,不知老板娘是否安好。
“大勇,一會兒給你介紹個人,身材比你還魁梧呢。”陸川拍著魏大勇的肩膀,嬉皮笑臉地說道。“去去去,再亂說,小心老子揍你!”魏大勇不耐煩地迴道。“切,你裝什麼裝,上次殺敵還沒我家二蛋殺得多呢。”陸川撇了撇嘴。
林宇勒住韁繩,站在一處懸崖峭壁上,俯瞰下方,瞬間僵在原地。“怎麼了,看什麼呢?”陸川疑惑地走上前,同樣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曾經生機勃勃、號稱有十萬好漢盤踞的馬頭山,如今淪為一片廢墟。漫山遍野都是韃子大軍,正朝著山上進發,遠處不時傳來陣陣哀嚎。
“這,怎麼會這樣?”魏大勇滿臉不解。馬頭山的山匪惡名遠揚,長期為禍一方,欺男霸女,劫掠商販,朝廷多次派兵圍剿都無功而返,如今怎麼會和韃子打起來?“媽的,我明白了,韃子大軍之所以一直沒來,是被馬頭山的山匪困住了。”陸川猜測道。“別瞎扯了,這群山匪巴不得天下大亂,好繼續逍遙法外,怎麼可能和韃子發生衝突。”魏大勇反駁道。
“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魏大勇提議。“等等,先別輕舉妄動。”林宇揮手示意眾人保持冷靜。他們此行肩負著刺探情報的重任,自身力量薄弱,貿然行動很可能暴露目標,導致任務失敗。
一直等到半夜,林宇等人悄悄出動。此前他們按兵不動,就是因為自身實力懸殊,唯一的任務就是獲取情報,安全帶迴定城。林宇來到曾經的客棧,卻發現這裏已被夷為平地。
“不對,有情況。”陸川突然抽了抽鼻子,警覺地喊道。林宇這才發現,陸川的嗅覺異常靈敏,堪比獵犬。他立刻示意眾人停下腳步。
夜色漆黑,幾個韃子從黑暗中走出,騎馬離去。林宇等人正觀望時,又有韃子騎馬趕來,下馬後朝著黑暗中走去。“這是怎麼迴事?”眾人麵麵相覷,一頭霧水。“我去解決他們。”葛二蛋咬牙切齒,準備衝上去,被林宇一把拉住。
等第二波韃子離開許久,林宇才下令,讓身手敏捷、身形瘦小的馬三前去探查。馬三小心翼翼地鑽進黑暗,不一會兒,他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連退數步,臉上露出怪異的表情。
“哎呀,到底怎麼了?”陸川用林宇教的暗號試圖與馬三溝通。馬三手忙腳亂,一時不知道如何迴應。無奈之下,林宇等人隻能一起上前。但林宇沒有直接靠近客棧,那裏地勢開闊,一旦有韃子巡邏,很容易被發現。他們繞到一個小土坡後麵,恰好能看到馬三的位置。
在朦朧的夜色中,林宇看到地上插著形似十字架的木棍,上麵掛著幾個黑影,隱約能看出是人。林宇心裏一沉,有種不祥的預感。“媽的,這群狗雜種!”陸川差點忍不住衝上去,就在這時,不遠處晃動著數不清的火把,大批人馬正朝這邊逼近。林宇急忙發出信號,讓馬三找地方躲起來。
然而,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韃子的速度太快,馬三還沒來得及躲藏,就被幾個韃子圍住。眾人頓時屏住唿吸,齊刷刷地看向林宇。林宇咬著牙,內心糾結萬分。這裏距離韃子大部隊太近,一旦貿然行動被發現,之前的努力將付諸東流,情報也無法順利帶迴定城。可馬三是朝夕相處的戰友、兄弟,他又怎能眼睜睜地看著馬三遇害。
還沒等林宇做出決定,一個韃子叫嚷了幾句,揮刀砍向馬三的頭部。馬三急忙抬手抵擋,隨後翻滾著拉開距離,試圖躲進黑暗中。旁邊的韃子趁機一刀砍在馬三的後脖頸上。一切發生得太過迅速,馬三就這樣死在了韃子的刀下。
“操!”陸川緊握拳頭,狠狠砸在地上,雙眼通紅,充滿了憤怒和悲痛。“咱們跟他們拚了,為馬三報仇!”魏大勇怒吼道。“都閉嘴,聽什長的安排!”葛二蛋低聲嗬斥眾人。林宇仿佛被抽幹了力氣,沉默了許久,艱難地吐出一個字:“等……”
韃子大軍沒有停留,趁著夜色繼續向東行進,而東方正是定城的方向。林宇推測,韃子很可能被馬頭山的山匪拖住了一個月,如今才重新集結出發。如果真是這樣,他們必須趕在韃子大軍之前,把情報帶迴定城。
大軍行進的震顫讓眾人的心情愈發沉重。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亮,韃子大軍的尾巴終於消失在視線中。林宇等人這才起身,找迴馬匹。出發前,林宇來到客棧遺址旁,眼前的景象讓他不寒而栗。十字架上綁著的正是當初在客棧遇到的小二、賬房、壯漢和老板娘……老板娘雙手被砍,身上滿是血跡和汙垢,慘不忍睹。
“已經死了,看樣子,遇害時間不長。”陸川咬著牙,一拳砸在十字架上。“咳咳,咳咳!”林宇又看了眼那個曾經鐵塔般的壯漢,如今他瘦骨嶙峋,臉色慘白,眼角滲血。眾人準備離開時,身後傳來一聲微弱的唿喊:“救我……”林宇迴頭,驚訝地發現壯漢還活著。
林宇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帶著眾人來到壯漢身邊。隻見壯漢氣息微弱,身上布滿傷痕,衣服破爛不堪。“撐住,我們這就救你下來。”林宇一邊說著,一邊和魏大勇等人合力解開捆綁壯漢的繩索。壯漢虛弱地看著林宇,眼中閃過一絲希望:“韃子……他們……要攻打定城……”“我們知道了,你放心,我們會把消息帶迴去的。”林宇安慰道。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林宇臉色一變,迅速示意眾人隱蔽。幾個韃子騎兵朝著他們的方向疾馳而來,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異樣。林宇握緊手中的武器,心中暗自祈禱不要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