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程閉了閉眼,他已經很久沒有想到這個事情了,撚了撚手指,仿佛還能感覺到那天粘稠的血,重新點了根煙,吐出煙霧以後,他才硬壓下了心裏的惡心。
張蘭芝的手術,最後定在了三天以後,在這三天裏,顧言希失眠了三個晚上,等到張蘭芝手術那天,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嚇了一跳。
鏡子裏的自己,眼下烏青,嘴唇慘白,太明顯了。
顧言希一邊歎氣,一邊抓緊時間上了些妝擋住臉上的憔悴,否則這樣子去醫院,估計張蘭芝還沒進手術室,就得被她嚇得心髒疼。
“蘭芝,你別怕啊,我跟閨女都在外麵等著你呢。”
“媽,我跟爸都在的啊,沒事的。”
推著張蘭芝往手術室走的時候,顧言希和顧致遠一人一邊的握著她的手,給她打氣。
“咦,你倆真的好煩,不就是睡一覺的事情麼?搞的跟什麼一樣。”
張蘭芝朝父女倆翻了個白眼:“不知道的以為我進去了出不來了呢。”
“呸呸呸,說什麼胡話呢!”顧致遠氣得另外一隻手拍了她一下。
“媽,你要這樣,我等會就把視頻賬號密碼改了,你的綜藝別看了。”顧言希也拉下了臉。
“別別,好好好,我一定會好好的出來的,啊,放心吧。”
張蘭芝捏了捏父女倆的手,在要進去之前,她看著顧言希溫柔地說道:“我還沒看到閨女出嫁呢,希希之前還說要生一對龍鳳胎,給我和你爸一人一個帶的呢,我怎麼舍得呢?”
顧言希眼圈頓時紅了,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就是,我還沒讓你抱上龍鳳胎的外孫外孫女呢。”
“噯,你這可算答應我了啊,生兩個!一男一女,好事成雙啊!”張蘭芝激動起來。
顧言希一噎,心裏輕嘖,敢情在這等著自己呢,可這時候,她也不敢說不行。
許昭在旁邊聽的心下驚訝,少奶奶這是打算一步到位啊,可是,少爺能這麼準麼?
不過,龍鳳胎哎,好像很不錯的樣子,應該叫什麼名字呢,要不女孩叫陸玉,男孩叫陸堂?
手術室的門徹底關上以後,顧致遠身子輕晃了一下,顧言希驚唿一聲,許昭趕緊上前,和她一起扶住他往旁邊的椅子上坐。
顧言希拉著顧致遠的手,語氣緊張:“爸,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別擔心。”顧致遠拍了拍她的手安撫,他也是太擔心,所以一下子有點眼前發黑而已。
顧言希看他真的沒事,心下微鬆,兩個人看著手術室的門,一時都無言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顧言希和顧致遠,站了坐,坐了蹲,蹲了再坐。
看著緊閉的門,顧言希的心越來越緊張,越來越慌亂,顧致遠已經不知道出去抽了多少煙了。
醫院的冷氣開的很低,顧言希感覺自己的手腳有些不受控製的發抖,顧致遠察覺到了,伸手拉過她的手,眉頭緊皺:“希希,你的手怎麼這麼冰?”
“沒事,爸,就是有點冷。”顧言希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抖。
顧致遠一直拉著她的手,給她暖著,許昭見狀上來說道:“顧小姐,旁邊有個小花園,您要不要先去緩一緩,我這就讓人拿外套來。”
“不用,沒事的。”
顧致遠勸道:“希希,聽葉助理的,爸爸在這呢,別到時你媽媽沒事,你感冒了,你媽可得心疼了。”
顧言希抿了抿唇,最終說了一個好,她站起來走到外麵的小花園。
此時已經臨近中午,陽光比較猛烈,顧言希感覺自己冰涼的手腳慢慢緩過來一些,她蹲在背陰的角落,死死咬住唇。
在顧致遠麵前,她不敢流露出太多的情緒,現在就她一個人了,就有些忍不住了,想著張蘭芝,眼圈就一點點紅起來,把頭靠在牆上。
不知道怎麼的,她心裏突然冒出來一句話:醫院的牆壁比教堂,聆聽了更多的祈禱。
顧言希不信佛,不信基督,可是此時此刻,她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祈禱著:“希望上天垂憐,我不想......失去媽媽。”
“顧言希。”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言希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陸程的聲音,她有些茫然地抬頭,陸程就看到了她紅紅的眼圈,好看的眉就微微蹙了起來,他伸手把顧言希從地上拉起來。
“你,怎麼迴來了?”
“結束了就迴來了,堅強點,你媽媽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隻是,隻是......”
顧言希聲音有些哽咽,她當然希望張蘭芝沒事,可是心裏還是會慌,會亂,會害怕。
陸程抿了一下唇,向前一步把她抱進了自己的懷裏:“別怕,我在。”
跟之前信息裏一樣的,簡單的四個字,卻讓顧言希的眼淚緩緩落下,把頭埋在陸程胸前,聞到他身上那股,有些熟悉的清冽的雪鬆味道。
她終於忍不住低聲啜泣,陸程什麼都沒有說,隻是靜靜地抱著她,任由她宣泄著情緒。
許昭拿到外套跑迴來的時候,就看到站在手術室門口的許展,他驚訝地叫道:“哥,你怎麼在這,少爺呢?”
許展抬了抬下巴,示意陸程在外麵,顧致遠本來還有些奇怪今天本來穿著黑色襯衫的許昭,怎麼突然變成穿白色襯衫了,現在兩個人站在他麵前,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對雙胞胎。
許昭趕緊給他介紹了一下,接著把許展拉到一邊問道:“不是說明天的飛機迴來麼,怎麼今天就到了?”
“少爺知道顧小姐母親今天做手術,前天就加急把事情都結束了,我們連夜專機飛迴來的。”
許展有些懶懶的,他和陸程,都快四十八個小時沒合眼了,現在困的很,可是陸程在這,他又不能走,隻能強撐著陪著。
花園裏,顧言希終於止住了眼淚,有些不好意思的推開陸程後退了一步,看著陸程胸口襯衣上自己的淚漬,她又有些窘迫。
陸程低頭看了一眼,淡淡開口:“迴去記得把這件衣服洗了。”
“什麼?”
顧言希有些不可置信的抬頭,看他表情不像是開玩笑的,心裏又好笑又好氣:“陸先生真的是,一點都不肯吃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