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日子,除了清修便是清修。
閣樓內,花流雲看著桌上鏡子,鏡子裏是一張惡鬼般的麵孔,他抬手在鏡麵上刻下了浩然正氣訣78.0版本。
壓製不住,完全壓製不住。
殺意,他的心中全是殺意!
“完犢子,我怕是走火入魔了”
花流雲滿心駭然,心中驚恐異常。
他堂堂逍遙宗聖子候補,正道之光,若是入魔,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猶豫了一番,他再次拿出了養元觀想法。
這本功法需選一尊真神,以自身大道將其刻於識海之中,危機之時,甚至可以召喚真神投影降臨。
但而今這本功法的修煉同樣出了問題。
“為什麼,為什麼我刻畫的明明是財神爺,怎麼會變了,這人我也不認識啊”
他識海之中,原本抱著大金元寶的財神爺已經消失不見,轉而變成了一個紅衣男子。
那男子長袍猩紅,如同血染的一般,他麵容清瘦,白發披肩,手中握著一把長劍,劍上不斷的有血液滴落在他的識海。
每一滴血液落下,花流雲便會感覺心中戾氣增長一分。
“莫非,這才是財神爺原本的樣子,他的錢都是搶來的?”
花流雲越想越覺得是這個道理。
畢竟財神爺要是不善殺伐,怎麼守得住錢袋子?
便在此時,花流雲心頭一顫,竟是突然湧起一陣心悸。
他眉頭微微皺起,這是氣運預警,在提示他有未知的危險即將來臨。
站起身來,他推開窗戶看向山野。
隻見山道上正有一女子緩步向山上走來,她看著那隱入山顛的花道,緩緩將白色裘衣揭開搭在了山茶花上。
走了兩節石梯後,她虔誠的跪在地上,朝著山頂磕了三個響頭。
“民女張應雪,求流雲公子出手,救救我家星河”
三個響頭過後,她上了一階石梯,再次跪下又磕了三個響頭。
“民女張應雪,求流雲公子出手,救救我家星河”
她便這樣一步三叩首,從百花峰山腳,一直跪到了山頂,她膝蓋磨得鮮血淋淋,走過的路上,每一個膝蓋印記上都沾染了血紅。
白色長裙拖在地上,染得滿是泥濘,被兩側玫瑰花刺撕扯得破破爛爛。
“民女……張應雪,求流雲公子,救……救我家星河”
時至山巔,她的額頭已是一片青紫,話語滿是虛弱。
她眼裏一片紅腫,卻是強忍著淚水,沒有讓這百花峰沾上一絲她的災破。
自那日李星河照顧她睡下以後,第二日醒來,她便找不到李星河了。
不僅李星河不見了,就連他的劍,他的一切痕跡,都在黯然消弭。
她尋遍了煉丹峰,尋遍了逍遙七峰,沒有人見過她的夫君。
但她知道,李星河失蹤前異常焦慮,能讓化神巔峰的李星河惶恐度日,那應是難以想象的恐怖吧。
“應雪啊,你雖嫁給了我,但這山上無人能瞧得起你,若是我不在了,若是你遇到困難,可向花流雲求助”
是啊,花流雲。
那個男子雖憨厚老實,卻是能讓他做上李星河夫人,她隻是個風塵女子,在這山上她還能求誰?
所有人都瞧不起她,就連湯可琛,就連李星河的那些同門師兄弟,亦是對她不假辭色。
她隻有來求花流雲,亦隻能求花流雲。
她跪在山頂的那棵歪脖子樹前,深埋著頭,鮮血從山腳拖到了山頂,她強忍著疼痛,想要抓住心中那唯一的希望。
閣樓裏,花流雲輕輕掩上木窗。
他心跳越發迅速,直覺不斷示警,不斷的告訴他,不能出去,不能出去,一定不能出去。
無數年來,他隨著幸運前行。
跟著直覺行事已經刻入了骨子,成為了本能。
“該死的,這座閣樓已經封印住了我,我聽不見,我什麼也聽不見”
走到床邊,花流雲整個人縮進了被子裏,身體貼著牆,心裏數著羊。
歪脖子樹旁,張應雪跪在地上,雙眸便那樣看著前方那扇窗戶。
她知道,花流雲就在裏麵。
因為疼痛,她的臉上滿是冷汗,清風暈開她的發絲,絲絲縷縷粘在臉頰,看起來盡顯蒼白。
山下鮮花餅工廠,雲朵透過窗戶薄紗,臉上滿是凝重。
她猶豫了良久,最後深深歎了一口氣。
“問世間情何物,狗叫人不叫……嘶,下一句是啥來著”
另一座閣樓,月玉宸雙手撐在下巴,神情同樣複雜。
“唉!情意柔憐愛相憂,僅餘菜花知我愁”
祠堂裏,湯可微趴在窗戶邊,拿著小乞丐靈牌不斷砸著窗臺,嘴裏滿是抱怨。
“你瞅瞅人,你瞅瞅人家啊,你個死鬼,你怎麼狠心丟下我一個人在這世上”
大家都在吃瓜,唯獨珠簾吃得最為大膽。
她咬著一個鮮花餅,抬了一條小板凳坐在張應雪身邊,邊看邊吃,時不時還提出了些許意見。
“應雪姐姐,你去敲他門唄,跪他屋裏去,讓他找不到地兒躲”
張應雪深埋著頭,她何嚐不想那樣,隻是她欠花流雲的已經夠多了,她也不想對方為難,但她沒有辦法。
正如李星河說的那樣,這山上,不會有人願意幫他,而他一個築基期的風塵女子,還能找誰?
山間蒸騰起薄薄霧氣,晨霜在她發間聚起點點露珠。
這一跪,便是數日。
前方那道朱紅色的大門始終緊閉,她臉上的期冀也逐漸冰冷,逐漸淡卻,她摸了摸腰間佩劍,臉上露出一絲絕然,站起身來正欲離去。
吱呀!!
那扇門開了。
昏暗的木屋內,一襲大黑長袍的花流雲緩緩走了出來。
他麵容清冷,眼角有紅色霧氣在飄搖,眉心有三朵漆黑蓮花在緩緩旋轉,腦後七彩長發散在風中。
見到如此模樣的花流雲,張應雪微微一愣,心中莫名的感到絲絲恐懼。
平常時間花流雲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個花蝴蝶一樣,臉上也總是帶著一副憨厚的笑容,可而今的模樣卻是給人一種疏離感,一種陰冷感,一種隔世感。
他出了屋子,緩緩撐起一把黑傘。
渡步走到了張應雪身前,修長白皙的手指探出一把便掐住了張應雪脖子。
“李星河讓你來求我的?”
張應雪艱難的搖著頭,求到這裏來,不過是她自作主張而已。
花流雲頗為無奈的看了一眼女子微微凸起的小腹,將她甩在了地上。
想起那氣運瘋狂的預警,花流雲迴頭看了一眼閣樓,眼裏流露出淡淡無奈。
“應雪妹子,你可真是害苦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