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複確定東西藏的夠嚴實,仔細擦了擦嘴,確保沒人發現自己吃過東西後,又拿出煙鍋子吞雲吐霧。
且將就吧,雖然現在香煙還沒有憑票購買,但哪怕最便宜,七分錢一包的經濟煙,也不是他一個農村娃娃抽得起的,得虧原身也有些煙癮,自留地種了十來顆煙葉,雖不能抽的過癮,但加上傭兵收入和薅後爹羊毛,節約點,也勉強夠日常消耗。
物資匱乏的當下,能有口煙抽不錯了,要什麼自行車啊。
一鍋煙抽完,把煙鍋子塞到腰間,又包了些煙葉在身上,從虎皮褥子翻身而起,卻覺得屁股蛋一陣冰涼,脫下來一看,臉瞬間黑了下來。
淦,昨兒個還好好的,這是刮哪了?
這他麼,總不能就這麼露著腚穿出去吧,臉還要不要了。
還算合身的褲子,家裏就這麼一條,想打個補丁吧,連針線都沒有,沒辦法,隻好找出前兩年的褲子換上,哪怕不合身,也肯定比漏腚強不是。
在櫃子裏找出舊褲子換上,巫馬還算滿意的點點頭,頗為欣慰的想著,除了冷了點,其實還行,起碼補丁要比之前的褲子要少兩個。
七分褲的造型也足夠時尚,算是走在潮流尖端了,不錯,不錯。
自我欣賞一番後,這才施施然趕往村裏的食堂,路上不少相熟的村民相互打著招唿,光岸偉正的紛紛表示,今天也要為了大煉鋼做出自己的貢獻呀。
比如,多砍幾棵樹,多挖幾塊土雲雲。
巫馬也隨大流,含含糊糊附和幾句,已表示自己也是如他們一般,是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想要為大煉鋼拋頭顱灑熱血好青年。
或者少年。
跟著人群,在食堂裏找個搪瓷缸,接過所謂的早飯,果然不出所料,依稀見底的棒子麵糊糊,就這玩意,放後世,豬都得報警說虐待動物。
免費的不要白要不要,巫馬畢竟穿越來個把月,該習慣的早已習慣,也不嫌棄,咕咚咕咚喝完,準備跟大部隊一起到山裏砍樹。
煉鋼嘛,沒有燃料怎麼辦,隻能砍樹嘍。
至於鐵礦石?那是想也不敢想,那麼珍貴的物資,都是集中供應國營大廠的,他們村自從各家各戶的鐵器收繳以後,所謂的煉鋼原料,基本就是隨便在山上撿些石頭瞎燒燒,煉出來就算賺。
煉不出來,那,那就煉不出來唄。
怪象迭生的時代,離譜的操作反而顯得如此平常。
可惜的,不提開荒,就連村裏原本那些熟地都沒種過來,為了煉鋼,為了政績,留下的農業人口實在太少,也難怪有持續三年的‘災害’了。
跟在人群後,巫馬拿著石製的斧頭比劃兩下,深深覺得要是穿越在石器時代,這玩意說不定可以當某個部落傳承之寶。
生不逢時啊,石斧君。
“喂,喂喂,巫馬,聽到趕緊來村委會一趟,城裏給你發電報了。”
“巫馬,聽到趕緊到村委會一趟,城裏給你發電報了。”
.......
相熟的村民好奇的看著巫馬,“唉,巫馬,你城裏有親戚?”
巫馬也是一頭霧水,撓撓頭道:“我不知道啊?”
從小到大,哪怕他爹死之前,也從沒跟他說過,自己還有城裏親戚啊?
“巫馬,沒聽到廣播麼,趕緊去村委會去,今天上午算你一半工分。”大隊長氣喘籲籲的小跑過來,眼中的羨慕甚至可以溢出來了,“你小子可以啊,還有城裏親戚呢。”
巫馬嘴角抽搐,就一個城裏人發個電報,還不知道怎麼迴事呢,至於麼。
別說,還真至於!
城裏人那是什麼概念,在五、六、七十,甚至八、九十年代,城裏人代表了什麼?
那是非農業人口,吃皇糧的好伐啦。
人民公社可以看做是斯大林發展模式在國內上留下的一個痕跡,核心就是農業剪刀差,剝削農業,支持工業。
換個簡單易懂的詞匯。
農奴莊園!
當然,形式要好得多的多,起碼沒有慈父的《麥穗法令》那樣嚴苛。
‘哪怕私藏一顆麥穗,都應該被槍斃。’
你細品...
這年頭的城市戶口跟農村戶口的差異是極其巨大的,不客氣的說,這時候的階級是完全鎖死的,甚至比印度的種姓製度還要嚴苛。
城市戶口免費的糧和屋,農村戶口無盡的稅和苦,躍遷的途徑,也隻有那幾條,日子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絕望。
城裏人,哪怕是扛大包的臨時工,隻要勤快點,養活一家三四口人都不是什麼難事,可農村人呢,光是三糧五錢,就夠人受的。
49年建國初期,國家一窮二白,經濟是一貧如洗,是領袖高膽遠囑,困難麵前他相信群眾依靠農民,號召全國民眾必須以糧為綱,大力開荒種地,深挖洞廣積糧,以農村帶動城市,以農業促進工業,以農養工,農工結合。
於是,全國人民吃的糧食,開支的經費,包括基本建設,如扒河治水,修橋補路,造電站建水庫等等,都由農民來承擔,且都是無償奉獻。
為了加快國家建設,58年提出‘大煉鋼’,‘人民公社’以生產隊為單位,向農民征收名為“三糧五錢”。
何為三糧?就是公糧,議價糧,征購糧。
公糧就是不計報酬無償奉獻,支援國家。
議價糧也叫愛國糧,就是低於市場價,按規定數量必須上交國家。
征購糧也叫餘糧,就是跟市場同價也按規定數量必須賣給國家,一斤不能少。
所以農民一年苦到頭,最後所剩無幾,年成好的還能糊嘴,災害年還要餓肚子。
再看五錢,就是農業稅,公積金,公益金,村提留,鄉統籌。
當時工人平均工資每月24元(一類地區),農民幹一天10工分,價值5分錢,市場雞蛋每個8分錢,農民幹一天掙不到一個雞蛋錢,這還不算農民根本沒有的雞蛋票。
老百姓真叫老百姓,天天麵朝黃土背朝天,不管收成好壞,必須首先把國家這碗裝起來。
農民無怨無悔,每年要到糧站交兩次,當時都是土路坑坑窪窪,交糧時沒有手扶機械,都是平板車,小車挑抬推拉,最多老牛助陣。
交糧場景也壯觀,一片車牛行人,都在排長隊等候,好天交糧也快,陰雨天就糟了,有的不合格要來迴跑幾次,標準是曬幹揚淨,有時候幾百斤糧食拌來拌去好容易賣掉了,再經三糧五錢七除八扣,基本空手迴家。
所以,自從1958年,內閣通過戶口管理登記條例以後,全國城鄉二元化就已經形成壁壘。
第一次明確將城鄉居民區分為農業戶口和非農業戶口兩種不同戶籍,連新生嬰兒的戶口都得隨著母親,從那以後,成為城裏人,就成了無數農村人無上的追求。
連那些農村的大嬸,教育小孩時,都會說,好好讀書,長大後做一個城裏人。
光是巫馬穿來後,就聽說了不少,不是這個村裏的村花找了個城裏五十多的工人;
要不本村最健壯的男子漢,找了個偏癱的城裏姑娘,家裏人喜笑顏開的送過去當了上門女婿;
再不然就是哪個村的姑娘走大運,找了個隻瞎一隻眼的城裏少年,引得同村少女妒忌不已,夥同幾人暗中揍了一頓雲雲。
突出一個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