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州城內的一處僻靜院落中,吳三桂正躺在床榻上,接受治療。
他渾身上下被厚厚的棉被蓋著,隻露出一張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雙眼緊閉,額頭滿是冷汗。
他不願讓洪承疇見到自己這副狼狽模樣。
更不願讓關寧鐵騎的士兵們看到自己的虛弱。
作為古代將軍,勇猛與強悍是立足之本。
隻有自己厲害,才能讓士兵心服口服。
士兵們才願意跟隨你出生入死。
可如今,傷口感染帶來的高燒讓他神誌不清,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副官急得團團轉,連忙派人去請錦州城內最厲害的大夫來救治。
沒過多久,大夫被請到了院子裏。
來的大夫是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須發皆白,佝僂的身子裹在一件洗得發黃的棉布袍子裏,麵容消瘦,滿是皺紋。
他一隻手拄著拐杖,另一隻手捋著長須,步履緩慢但目光沉穩。
他的年齡在當代妥妥算得上是高壽。
老人剛走進房間,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和隱隱的腐臭。
他皺了皺眉頭,目光落在床上的吳三桂身上,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此時吳三桂臉色蒼白如紙,嘴唇發紫,整個人已經沒有半點血色,像是一具行將消散的蠟像。
老人心頭一沉,這將軍分明已經在鬼門關上晃悠了好幾圈!
他顫抖著掀開吳三桂身上的被子,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吳三桂身上遍布觸目驚心的傷口,斷裂的肢體處已經化膿,膿液帶著惡臭往外滲。
這人能撐到現在還活著,簡直是個奇跡!
老人坐到床邊,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按在吳三桂的手腕上把脈,眉頭越皺越深。
脈搏極其虛弱,如同微風中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他輕輕搖頭,轉頭對副官說道:
“將軍脈象虛弱,氣血大虧,若再不及時處理,恐怕神仙也難救。”
副官連忙問:“該怎麼辦?!”
老人沉吟片刻,連忙吩咐跟隨的徒弟:“去準備蒲公英、紫花地丁、黃連,用以清熱解毒消炎,內服外用!”
“再去熬製十全大補湯!就是四君子湯加四物湯,再加黃芪和肉桂!快!”
徒弟點點頭,轉身正要出去,卻被副官一把拉住:“我派人跟你一起去!”
老人從布包裏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根根銀針。
他穩住顫抖的手,先將銀針消毒後,開始緩緩刺入吳三桂的穴位——合穀、曲池、尺澤等關鍵穴位。
針尖輕輕探入皮肉,每一次下針都恰到好處,不深不淺。
刺入穴位後,老人輕輕扭動銀針,以緩解腫痛和高燒帶來的病癥。
十幾根銀針紮完,老人臉上已經布滿了細汗。
他喘著氣,從袖口裏抽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低聲道:
“暫時壓住了發熱,但將軍的情況太嚴重,接下來得看藥效和天意了。”
副官急忙問道:“那我家將軍什麼時候能恢複?”
老人搖了搖頭,歎息道:“將軍傷口感染,病氣入骨,救治來得太晚了。”
“現在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此話一出,副官頓時大怒。
拔出佩刀,指著老人的脖子:
“你不是全城最厲害的大夫嗎?怎麼連個準話都沒有!”
老人跪在地上如是說道:“將軍的傷若第一時間送到我這裏,或許還有救!”
“可現在,病情已深入骨髓,我也是無能為力啊!”
氣得副官胸口劇烈起伏。他瞪著老人說道:“那你就在這給我等著!什麼時候我家將軍醒了,你再迴家!要是我家將軍醒不了,你也別想活!”
老人心裏滿是悲憤,活了七十多年,竟然栽在這些不講理的軍爺手裏!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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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機槍的子彈很快打空了,槍口餘熱未散,散發著淡淡的硝煙味。
顧辰摸了摸機槍厚實的後座,讚歎道:“果然還是這玩意兒解壓!”
子彈衝出槍膛帶來的震動感和對麵那種無法抵抗的毀滅效果。
讓人從心底生出一種酣暢淋漓的快感。
城外,投降的士兵被安置在最外圍的營地裏。
營地中央擺著一口新架起的銅爐鍋,鍋裏正翻滾著熱氣騰騰的湯,湯中浮著新鮮的大白菜、木耳,還有一卷卷鮮嫩的羊肉。
降兵們聞著香味,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有些人已經好幾個月沒吃過肉了,完全不管禮節,直接抓起一把羊肉卷就往嘴裏塞;
有些稍微矜持一點的,規規矩矩地拿起筷子涮了涮,肉還帶著幾分生就往嘴裏送。
一口咬下去,汁水和香氣在嘴裏炸開,頓時滿足得差點掉眼淚。
“這肉……這肉也太嫩了吧!”一個降兵激動得話都說不清楚。
“皇上果然仁慈啊,剛投降就讓咱吃肉!”另一個降兵感慨萬千,甚至一邊吃一邊給顧辰豎起大拇指。
就在這時,顧辰在士兵們的簇擁下走進了降兵的帳篷。
看到顧辰的一瞬間,降兵們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個還端著飯碗,吃得滿嘴流油。
“見到皇上,還不跪下?”
師長大喝一聲,把正在吃肉的降兵嚇得筷子差點掉在地上。
降兵們愣了一下,第一反應是以為對方在開玩笑。
古往今來,有幾個皇帝親征的?
上一個親征的皇帝朱祁鎮,可是被圍在土木堡裏,成了天下笑柄。
皇上親自來這種前線戰場的事,想想都不可能!
師長見降兵不聽自己的話,拔出腰間的手槍。
對著天空“砰”地開了一槍。
槍聲震耳欲聾,嚇得降兵們齊齊抖了一下。
武力,是最好的教育方式!
聽到槍聲的降兵們頓時一陣後怕。
他們剛才親眼看到過這種武器的威力,一個監軍在城牆上被一槍斃命,哪敢再懷疑?
紛紛放下手中的飯碗,撲通撲通跪了一地。
有膽大的偷偷抬頭,看到人群中間的顧辰身穿明黃龍袍,龍紋清晰,帝威逼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這還真是皇上!
降兵們頓時慌了神,開始磕頭求饒:
“皇上,小的不知您禦駕親征,一時糊塗,信了狗賊洪承疇!”
“對啊,我們都是被洪承疇騙了,實在罪該萬死!”
“皇上,求您明鑒!若要殺,殺小的一人便可,求您放過我的九族!”
……
顧辰隨便地挑了把椅子坐下說道:“行啊,我可以放過你們,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降兵們一聽有生路,連忙磕頭應道:“皇上您盡管吩咐!別說一個要求,就是十個、百個,我們也絕無二話!”
顧辰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等下,你們端著碗去城門前吃飯!”
“記住,吃的時候要大聲吧唧嘴!還得時不時地來一句‘肉真香,真好吃!’”
降兵們愣住了,沒想到皇上的要求這麼簡單,竟然隻是換個地方吃肉。
他們互相看了看,隨即齊聲應道:“遵命!皇上放心,我們一定完成任務!”
在現代軍隊的掩護下,降兵們抬著銅爐鍋走到距離錦州城門五百米的位置。
他們將鍋放下,圍坐成一圈開始吃肉,完全沒有半點戰場該有的緊張感。
“這羊肉卷就是好啊,煮熟了都不帶沫子!”
“哎呀,肉是真香,我現在過得比洪承疇和吳三桂的日子都好!”
“可不是嘛!我都快吃膩了,來口大白菜解解葷!”
原本守在城牆上的士兵聞著香味,聽著投降兵的讚歎,一個個饞得喉嚨發緊。
一個士兵吞了吞口水,忍不住罵道:“草,這肉得有多好吃啊!”
旁邊的兄弟附和:“聽著就饞,我是真的忍不了了!”
不知什麼時候,城門竟然悄然打開了。
百姓和守城的士兵紛紛走了出來,向著香味的方向湧去,就連洪承疇的親兵也端著飯碗偷偷跑了出去。
洪承疇無助靠在柱子上,雙眼無神。
敗了,他徹底的敗了。
城門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