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幾條街道,走過兩條小巷,來到麵前比較老舊的小院,和還沒進屋就從屋內傳來的咳嗽聲。
誰能想到,繁榮興旺的雲州城,竟還有這麼一塊地方。
“嗯那個……酥姐姐你別介意哈,我家的房屋比較老舊……”
小七的臉上有些窘迫,她是極其不想讓酥禦看見這一幕的,長滿了青苔的石階,和爬滿了牆壁的青藤。
老舊的木門推開,還伴隨著咯吱咯吱的響聲有些刺耳,但小七已經聽了十八年有餘。
走進小院,零散的幾隻雞鴨,是小七平時用賣草藥賺的錢,買來給她娘補身體的。
院內還有棵樹,樹下埋藏在她心裏的痛苦。
矮小的房屋,仿佛壓住了小七的命脈,讓她永遠脫離不了這一場景。
“娘!小七迴來嘍~”
小七提著餛飩,帶著酥禦推開房門,右手邊的床榻上,婦人坐在床上,手裏織著繡花,聽見聲音迴過頭。
“小七迴來了?今天采藥怎麼樣?”
“今天采藥可順利了,沒遇見豺狼虎豹,還采了一堆草藥!明天拿去賣掉,就有錢了~”
小七放下背篼,把打包好的餛飩,放在老舊的木桌上,扶著母親下了床,坐在木椅上。
“咳咳咳!娘這些繡花也快繡完了,明天一並拿去賣吧。”
小七扶好七母落座,隨後笑著介紹起了酥禦:“娘,這是我的朋友,特意要來見見你。”
伯母抬頭這才看見酥禦,連忙道:“哎喲,老婆子眼力不好,剛才沒看見你,不好意思啊。”
說著就要起身,離得近了,她能看見伯母手上繡花不小心紮手留下的傷,應該也是因為身體原因導致的。
“沒事的,您坐著就好。”
“嗬嗬嗬……姑娘你怎麼認識我家小七的?她這孩子沒給你惹什麼麻煩吧?”
“沒有沒有,我還要謝謝小七幫了我忙呢。”
聞言,婦人笑了笑,她這女兒,雖說活潑好動,但有時也會闖禍,擔心的很。
“嘿嘿嘿,小事而已啦,娘,你快吃,我去給你煎藥。”
婦人微微點頭,坐會木椅,拿起筷子吃了起來,隻是動作輕緩,吃的時候還麵露難色,手也不自覺的抖動。
酥禦跟著小七出了臥房,拿起底部燒黑的砂鍋走到小院裏,架在柴火上,生火添柴。
“抱歉啊酥姐姐,一迴家就幹起了活……”
聞言,酥禦眼裏有幾分心疼,她最多也才二十歲,可劈柴,煎藥等步驟很熟練。
看來,她娘得這病很久了,而小七為了體貼家裏早早當家,但怎麼不見她爹呢?
“小七,你爹呢?”
“輸光家產跑了。”
她說這話說很平淡,像是早已木訥了,酥禦知道她問了不該問的,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沒事的酥姐姐,我都習慣了。”
“你是家裏唯一的孩子嗎?”
“不是,我有兩個哥哥,但是參兵後都死在了戰場上。”
又是一陣沉默,若是景玄在這,肯定會敲著她的腦袋說:“你看你,這下把天聊死了吧?”
坐在砂鍋前,小七怔怔地看著柴火燃燒,劈裏啪啦的響聲,溫暖的火光,她抱著腿眼神淡然。
“酥姐姐,能聽我訴訴苦嗎?”
“你說,我聽。”
“嗯。”
小的時候,家裏還算富裕,有點小錢,她和兩個哥哥無憂無慮的,但家裏有個酒鬼老爹。
平日裏喝了酒就是睡,若隻是這樣,那也不會淪落到這般急迫的處境。
她那混賬爹,染上了賭博,十賭九輸,輸的家產敗光,母親和他爭執,可他卻執迷不悟。
聲稱再囉嗦就休了她,後麵的日子裏,母親就靠著繡花,補貼著家用。
兩個哥哥也會去外麵幫人打零工,日子雖然過得不是很好,但她也已經知足了。
但她那混賬爹,執迷不悟,偷了家裏僅剩的一些錢,跑去了賭桌上,妄想一把翻身,但卻是輸得徹徹底底。
輸光了後,他跑了,再也沒有迴來,母親得知了隻是苦笑,找鄰居借了點錢,勉強度日。
好在兩個哥哥成了年,他們參了軍,可造化弄人,過了一兩個月。
悲報傳來,前線開戰,兩人被派往了前線,兩個人無一人活著迴來。
母親得知後,眼前一黑,由於長期的營養不良暈了過去。
醒來後,看到哭成花貓的小七,強撐著自己不落淚,抱著小七安慰她。
那天,母親把兩人的屍骨埋在了小院裏的樹下,還記得,他們說過要保護兩人一輩子。
也許這樣,也算是圓了他們的心願,陪伴著小七成長。
哥哥很高大,撐起了家裏的天,但哥哥也很矮小,矮小到一個罐子就能裝下。
原以為厄運到此為止,可過了一年,母親在院裏喂雞,突然倒了下去。
從那以後,便患上了一種怪病,在找郎中來了後,也查不到原因,隻能開些營養藥。
那時的她,整個世界都是灰暗的,但好在有鄰居幫襯,勉勉強強到了今天。
即使家境貧寒,但母親還是會給她零花錢,讓她有錢能買愛吃的。
她這一生,虧欠的太多了,說到這,小七帶著哭腔道:“你說……為什麼我這麼倒黴?明明我們什麼都沒做錯……”
“為何上天對我如此不公,我好累啊,我也想無憂無慮的……我也想要完整的家……”
聞言,酥禦把她抱在懷裏,像個知心姐姐似的安慰道:“沒事的,這麼多年都挺過來了,日子會變好的。”
“你看,煤球也在給你打氣呢,不哭了。”
腳邊的煤球,用小腦袋蹭著她的大腿,那水汪汪的黑眼珠,仿佛在說,別哭了,我讓你抱抱讓你捏肚肚。
小七破涕為笑,積壓了許久的情緒發泄了,她也就好受了點。
“別告訴我娘,我不想讓她知道。”
“嗯,不會的,好受點了吧?”
“哭出來後好多了。”她不敢在母親麵前哭,她幫不上忙,還會愁的睡不著覺。
煎好藥後,小七盛了一碗,走進臥房,放在母親麵前:“娘,你等涼了再喝,不然燙嘴。”
“好~娘知道了~”
“那吃完藥後可別亂走,您現在的狀況,可不能亂走。”
隨後,小七便帶著酥禦走了出來,離開臥房前,酥禦指尖輕輕一點,一縷靈氣便緩緩飄進了伯母體內。
“酥姐姐,我們走,還有很多地方沒給你介紹完呢!”
“嗯好,你慢點,別摔了。”
雲州城有條美食街,那裏到處都是美食,眼花繚亂,飄香十裏,小七平時有閑錢就來買點迴去給母親吃。
“酥姐姐你看,這裏熱鬧吧?”
小七沒了在家的低沉,又變的活力四射,為初來乍到的酥禦一一介紹特色小吃。
“這個酥餅,可好吃了,酥酥脆脆的,吃到嘴裏唇齒留香。”
夜深了,酥禦兩人來到一處河邊,水麵上飄著蓮花燈,發著亮光的螢火蟲在空中飛舞。
“小七,你知道景玄嗎?”
小七咬了一口手裏的酥餅迴道:“景玄誰能不認識?他可是我們天海的驕傲,隻可惜……”
“酥姐姐問這個幹嘛?”
“就當我是好奇吧。”小七看破不說破,有些事情心裏明白就好。
“景玄的話,以前聽大人說過,一心為世人卻被背刺,對人失望,不知蹤影,但聽說他以前在長安城露了麵。”
“那你知道禦風山嗎?”
“知道啊,離這不遠,而且鳳仙劍在那待過一段時間,據說也是去了長安城。”
“禦風山的話,山頂似乎有人居住哦?聽山腳下的人說的,但那裏經曆過一場屠殺,沒什麼人敢去了。”
小七咽下酥餅,目光看向沉思的酥禦,難不成酥姐姐要去?
“你說,會不會是景玄啊?畢竟聽大人說那裏曾是他的修煉地方,沒被背刺前,在山頂上安了家。”
經過她這麼一說,酥禦也感覺到了,如果有人生活的話,那肯定就是景玄了。
至於那柄鳳仙,應該就是世人口中的那柄天下第一劍了。
“嗯,謝謝你的消息。”
雖然很想現在就趕往禦風山,但……她有些害怕,若景玄真的在那,她該如何去見他?
他會不會閉門不見?她那病態的愛意在內心告訴她:“管他願不願意,他現在隻是凡人!把他找迴來!”
“隻要能得到他,被討厭又如何?”
但愧疚感在阻止她,傷景玄已經夠深了,真如這般做下去,恐怕會被討厭的更厲害,她不想被討厭。
於是,她泛起了愁,問道身邊的小七:“你說要是你因為一些無法控製的事,傷害了愛人的心。”
“你想要彌補,他不原諒,但他手無縛雞之力,你是選擇強行把他帶走,還是其他做法?”
小七抬起腦袋,嚼了嚼酥餅,思索片刻後心裏有了答案。
“如果強行帶走的話,誤會不是更深了嗎?”
“可……不那樣的話該怎麼辦?”
“嗯……既然想要得到原諒,那就要在不被對方討厭的前提下,去想盡辦法的彌補,投其所好啊。”
她的思維是正常人的,但酥禦不是,她對景玄的愛早就已經變了質,更加瘋狂,也更加難以控製心裏的想法。
最後,她想了很久,兩個小人在腦海裏爭的不停,酥禦甩了甩腦袋:“那樣不行!不能再傷害她了……”
“我……已經很對不起他了,不能再錯下去了啊……我不想那麼做……”
她隻能希望,景玄能乖乖跟她走,而不是拒絕,那樣的話,她可能真的會控製不住。
既然你不想在最後的時光愛我,那我便把你做成人偶,永遠陪在我的身邊……
不行不行!那樣的話……會讓景玄更痛苦的啊……可不那樣做的話……
“那今天先這樣吧,時間也不早了,迴去休息吧。”
“嗯好,酥姐姐要是有什麼事,盡管找我,雲州城小七,隨時待命!”
兩人就此分開,小七開開心心地迴家,而酥禦找了一間客棧住下。
她坐在床邊,心裏也沒信心能讓景玄乖乖和她迴去,難不成憑他曾經愛她到刻骨銘心?
一晚上,她都輾轉反側,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最壞的結果,她已經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