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透著古怪。”他沉聲開口，“最近山裏狼群鬧得兇，不是好兆頭。曉子還在省城陪大壯，也不知道啥時候能迴。”
“趙軒叔叔……”小小剛想說什麼，土坯房裏的周曉心裏咯噔一下，趕緊通過精神鏈接給小白下了個指令。
小白甩了甩尾巴上的血珠子，慢吞吞踱到趙軒跟前，抬起頭，喉嚨裏發出一聲低沉的、帶著警告意味的咕嚕。
趙軒渾身一激靈，手下意識攥緊了獵槍，幹巴巴地笑了兩聲，腳下不自覺地往後挪了半步。
“嘿，這畜生……還挺護食。”
他趕緊岔開話題：“行了行了，曉子不在，咱們先搭把手，把這兒收拾收拾。這麼多死狼，天熱了容易招東西。那幾頭犛牛也得想法子弄走，別再出亂子。”
土坯房裏，周曉無聲地吐出一口氣，後背濕漉漉一片。
總算糊弄過去了。
這隔空控狼的本事要是傳出去，天知道村裏那幫長舌頭會編排出什麼來。
特別是王翠花那張嘴，怕是又要嚷嚷他“養了妖狼，遲早要害人”了。
想想都頭大。
“小白，你是不是去找過我爹了？”
小小湊近了，壓著嗓子問，小腦袋瓜轉悠著，像是在琢磨什麼天大的秘密。
旁邊，獵戶們已經動起來，吭哧吭哧地拖拽狼屍，還有人吆喝著去攏那些驚魂未定的犛牛。
小白杵在原地沒動，一身的血汙還沒幹透。
趙軒的視線在它身上掃了好幾迴，眉頭擰巴得死緊，含混不清地嘟囔了句：“這狼……真他娘的……瘮人。”
迴村的路坑窪不平，黃土被吹得浮起一層，嗆人。
血腥氣黏在每個人身上，甩都甩不脫。
小白瘸著一條後腿，一步一頓地綴在隊伍末尾，爪子撓開的傷口還在滲血，毛黏糊糊地打著綹。
小小把小白那隻還算幹淨的大爪子攥得死緊，小臉蛋緊繃，一步三迴頭地看，生怕它掉隊了。
“我滴個乖乖，剛那陣仗，魂兒都快嚇飛了！”前頭一個嗓門洪亮的獵戶扯著脖子喊，唾沫星子橫飛，“曉哥兒沒瞅見，那幫狼崽子跟下了死命令似的往上衝，老子還以為這趟要折在這兒！”
“誰說不是！”另一個幹瘦獵戶，手裏的柴刀隨著他說話一晃一晃的，“要不是小白頂上去，咱哥幾個今天指不定得躺下幾個！你說曉哥這狼是咋迴事？比咱爺們還猛！”
“行了，別吹了！”趙軒一擺手，粗聲粗氣地打斷了獵戶們“行了，別吹了！”趙軒一擺手，粗聲粗氣地打斷了獵戶們，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目光掃過地上狼藉的屍體，又轉向遠處那些受驚的犛牛，聲音壓得更低了，“這事兒，透著邪門。”
“邪門？”先前還咋咋唿唿的獵戶們，聲音也低了下來，臉上興奮勁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隱隱的不安，空氣裏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狼群，哪兒那麼巧，突然就跑到這兒來了？”趙軒蹲下身，撿起一根樹枝，撥弄著一頭死狼的皮毛，那狼的眼睛已經灰敗，張開的嘴裏露出尖利的牙齒，“還餓成這樣，連犛牛都敢動，不對勁。”
“趙軒叔說得對！”小小脆生生的聲音插了進來，她仰著小臉，眼睛亮晶晶的，“我爹肯定也覺得不對勁，他要是在，肯定也這麼說！”
這句話像是一把小錘子，敲在了周曉的心頭，一股暖流瞬間湧了上來，他藏在小白的意識裏，感受著小小稚嫩的聲音，仿佛所有的疲憊都消散了，閨女，就是他的軟肋，也是他的鎧甲。
“得趕緊迴去，跟村裏人商量商量。”趙軒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臉色凝重，“這山裏，怕是要出事兒。”
“嗯！”獵戶們齊聲應和，誰也不敢再嬉皮笑臉，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氛，隻有風聲，依舊唿唿地吹著。
阿嵐遠遠地就看見了他們，老槐樹下，她的身影顯得有些單薄，一件舊棉襖裹得緊緊的，手裏還捧著個搪瓷缸子，那是周曉的，她總記得給他燒點熱水。
小小一看到阿嵐，立刻撒開腿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喊：“阿媽！我們迴來了！”
阿嵐緊繃的臉，在看到小小的那一刻，終於鬆弛下來，她扔掉搪瓷缸子，一把抱住衝過來的小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丫頭，可算迴來了，嚇死我了，外頭…外頭咋樣了？”
“阿嵐姐，沒事兒！”小小掙開阿嵐的胳膊，小胸脯拍得啪啪響，“有小白在，那些狼崽子，哼，全撂倒了！”
阿嵐這才注意到跟在小小腳邊，幾乎被塵土和幹涸血汙裹成一團的白狼。
她倒抽一口涼氣，也顧不上地上的土，急忙蹲下去。
“你這傻東西……”她的聲音發顫，伸出手，卻又不敢碰觸那些猙獰的傷口，“咋整成這副德行？疼不疼？”
小白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嗚咽，偏了偏頭，似乎想躲開她的觸碰，但最終還是沒動。
阿嵐猛地站起身，朝著人群那邊喊：“水！快拿清水和幹淨布條來！你們誰給搭把手！”
聲音帶著哭腔，還有一種不容置喙的急切。
不遠處，趙軒正指揮著幾個獵戶處理狼屍，罵罵咧咧的聲音混在風裏：“動作快點！堆到下風口，一把火燒了！晦氣玩意兒，別他娘的再招來別的麻煩！”
很快，有人提著個半舊的水桶，還有人扯了幾塊看著還算幹淨的破布跑了過來。
阿嵐接過，又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濕布沾著水，一點點清理小白後腿上那道最深的口子。
血痂混著泥土被慢慢潤濕、剝離，露出底下翻卷的皮肉。
阿嵐的手抖得厲害，動作卻盡可能輕柔。
小白閉著眼，喉嚨裏偶爾發出一兩聲壓抑的低哼，粗大的尾巴無力地垂在地上。
趙軒處理完那邊的事，踱步過來，看了一眼，眉頭皺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