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牧指尖青光一閃,靈刃破空而出。
那妖獸身形突然凝滯,隨即如鏡麵般“嘩啦”碎裂,晶瑩的碎片散落一地。
“這麼容易?”蘇白詫異地挑眉。小石人的殘魂在半空轉了個圈,嗤笑道:“這妖獸中看不中用啊!”
陳星牧卻瞬間繃緊身形,沉聲道:“遭了,是鏡獸。”他右手掐訣,青色光幕瞬間籠罩三人,“此獸最可怕之處,就是你們看到的永遠不是它的本體,但它的攻擊卻能真實傷到你。”
當年長安城正值上元佳節,滿城燈火如晝。
陳星牧站在城樓上巡視,忽然發現街上行人一個個僵立不動,臉上凝固著詭異的笑容。
整座城池仿佛被裝進了一麵巨大的銅鏡,連飄落的雪花都懸停在了半空。
那是一隻成年鏡獸在作祟。它將整座城池都化作了鏡中世界,百姓們被困在無盡的幻象裏。
有人對著空氣作揖,有人對著牆壁談笑,更有人對著自己的倒影大打出手。
最可怕的是那些鏡中幻象同樣能傷人,陳星牧親眼看見一個衙役被自己的“影子”捅穿了胸膛,鮮血噴在鏡麵上卻詭異地倒流迴去。
他花了三天三夜才找到鏡獸本體。那畜生藏在一口古井的倒影裏,每次攻擊都會讓城池的某個角落崩塌。
最後靠著欽天監的“破界羅盤”,才將那畜生從鏡中世界逼出來。
那一戰讓長安城西市永遠少了一條街,至今還能在廢墟中找到幾麵染血的銅鏡。
眼前這隻顯然隻是幼崽,但陳星牧絲毫不敢大意。
他目光如電掃過四周,低聲道:“小心,它的本體......”
話音未落,四周的空氣突然凝固。陳星牧瞳孔驟縮,隻見眼前的世界如同被重錘擊中的琉璃,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裂紋。
那些裂紋中折射出無數個扭曲的影像,每一個都是他自己驚愕的麵容。
“哢嚓——”
一聲脆響在耳畔炸開,整個世界轟然碎裂。陳星牧隻覺得腳下一空,身體不受控製地向下墜去。
無數鏡麵碎片在他周圍旋轉飛舞,每一片都映照出不同的景象:蘇白驚慌失措的臉,小石人殘魂扭曲的模樣,甚至還有遠處那群隱宗弟子茫然的表情。
“遭了,還是著了道。”陳星牧心頭一沉,暗道不妙。
他試圖運轉靈力穩住身形,卻發現體內的靈力如同被凍結一般,完全不聽使喚。
更令他震驚的是,這隻鏡獸竟然已經修煉出了獸域。
要知道獸域乃是五階以上妖獸才能掌握的天賦神通,而眼前這隻明明隻是個幼崽,撐死了也就二階水準。
鏡獸一族的可怕之處正在於此——它們根本不需要像其他妖獸那樣刻苦修煉。哪怕整日沉睡,隻要活到成年,就能自然而然地突破到五階。
這種與生俱來的天賦,讓它們被稱為“半神獸”,在妖獸中地位超然。
下墜的過程中,陳星牧注意到那些鏡麵碎片正在不斷重組。
有的碎片裏,蘇白正在被無數個“自己”圍攻;有的碎片中,小石人的殘魂被困在鏡中世界來迴衝撞;還有的碎片映照出那些隱宗弟子互相殘殺的可怖場景。
最可怕的是,每一個幻象造成的傷害,都會真實地反饋到本體身上。
陳星牧眼睜睜看著一片碎片中的“自己”被利爪貫穿胸口,隨即就感到胸口傳來一陣劇痛,溫熱的液體浸透了衣襟。
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去,隻見一隻布滿鱗片的獸爪正從自己腹部的血洞中緩緩抽出,爪尖還勾著一顆圓鼓鼓的肉球。
那肉球泛著淡淡的青光,表麵布滿細密的紋路——正是他的內丹。
“該死,我要死在這了嗎......”陳星牧的意識開始模糊,身體仍在不斷下墜。
他想要掙紮,卻發現四肢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鮮血順著傷口汩汩流出,在虛空中拖出一道猩紅的軌跡。
那些鏡麵碎片中的影像開始扭曲變形,蘇白的唿喊聲、小石人的叫罵聲都變得遙遠而模糊。
內丹離體的劇痛讓他的視野逐漸暗沉,仿佛有人正一點點拉上帷幕。
“沒想到......會栽在一隻幼崽手裏......”他的嘴角溢出血沫,眼前最後的景象,是那隻鏡獸幼崽從碎片中探出的猙獰麵孔,正貪婪地舔舐著他的內丹。
鏡獸幼崽張開血口,“咕咚”一聲將那顆泛著青光的內丹囫圇吞下。它滿足地舔了舔嘴角,隨即抬起前爪,對著陳星牧的胸口狠狠一拍。
“砰!”
這一掌讓陳星牧下墜的速度驟然加快,耳邊風聲唿嘯,四周的鏡像碎片在他眼中化作模糊的流光。
在這生死關頭,他的意識卻異常清明,過往的一幕幕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閃現——
他看見自己年少時在長安城的青石巷弄裏奔跑,手中攥著剛偷來的熱包子;看見初入道門時,師尊將一柄青鋒劍鄭重地交到他手中;看見成為長安城主那日,滿城百姓跪拜的盛況;也看見那場與成年鏡獸的惡戰,西市在鏡域中崩塌的慘狀......
每一個記憶碎片都如此鮮活,仿佛觸手可及。
他看到蘇白第一次來皓月仙宗拜師時怯生生的模樣,看到小石人插著腰吹噓自己當年如何威風......
“原來......這就是將死之人的走馬燈......”陳星牧的意識漸漸渙散,下墜的速度卻越來越快。
那些鏡像碎片中的畫麵開始扭曲,漸漸化作一片虛無的黑暗。
在徹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他似乎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唿喊他的名字,但已經分不清是幻覺還是現實了。
恍惚間,一抹異樣的景象刺入他逐漸模糊的視線——那是一隻陌生的獸爪,通體漆黑如墨,爪尖泛著幽藍的冷光,與他方才所見鏡獸的鱗爪截然不同。
這隻詭異的獸爪竟穿透層層鏡像,徑直向他抓來。
爪尖所過之處,那些破碎的鏡麵紛紛凝固,連飛濺的血珠都懸停在了半空。
陳星牧混沌的意識中閃過一絲清明,這絕非鏡獸的手段——
“這是......時空凝滯?”
獸爪在觸及他胸口的剎那,突然化作一縷黑煙鑽入他的傷口。
原本被掏空的內丹處,竟開始泛起詭異的藍光。
下墜的身形猛然頓住,四周破碎的鏡像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組。
遠處傳來鏡獸幼崽淒厲的嘶吼,那些映照著它猙獰麵容的碎片,此刻竟全都扭曲成了痛苦掙紮的模樣。
陳星牧感覺到一股陌生的力量正在體內蘇醒,耳邊響起低沉的呢喃:
“三百年了......終於等到合適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