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娘的手猛地一抖。
大殿內,空間扭曲,驚起一聲悶響。
師娘大袖一拂,隨即抿嘴一笑:“原來在淩雪心中,我就是一個貪圖男色的膚淺女人?”
蕭淩雪淡淡說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此乃天道常理。我蕭淩雪敢承認,師娘何須逃避?莫非,師娘終究不敢正視己心?“
師娘的聲音裏終帶上了惱意:“休得胡說,我視男色如骷髏。”
“那,師娘敢不敢親自教導葉小子?不需多久,一個時辰,一天就一個時辰。”
“淩雪是在激我?”
“正是。師娘既然想以葉逸情,來破我的無情劍道;那我自然就能以葉逸情,來破師娘的……清高。”
玉座上,師娘正襟高坐。
玉座下,蕭淩雪持劍獨立。
一對絕色佳人,遙遙相望。彼此凝視的目光,各有鋒寒。
師娘沉聲說道:“好,這個局,我接了。我倒要看看一年以後,是你失了你的道,還是我失了我的心?”
“淩雪拭目以待!請告退。”
蕭淩雪身化劍光,一遁即逝。
大殿中,師娘沉默了半晌,搖頭歎道:“孩子大了,都學會對著幹了。還是喜歡那個冰雕玉琢的小淩雪啊。”
師娘神識一動,卷起那幅畫。
她撫摸著畫中人的臉。
她喃喃說道:“你知道我這一生,最恨的是什麼?是無情劍道。”
“人,有七情六欲。這見鬼的劍道,卻絕情絕欲,生生將一個鮮活的人,給修煉的人不成人、仙不成仙、魔不成魔、鬼不成鬼!”
“旁人隻歎你‘一劍鎮亂淵‘的絕世英姿,又有誰在乎過,你這一生活得無味無趣,跟路邊的枯木、地上的石頭幾無區別。“
“無情劍道害了你一生。我沒辦法改變你,我隻能改變淩雪。她雖不是我親生的,但,她在我的手心裏長大。在我心裏,她便是我女兒。”
“我不希望我女兒跟你一樣,枯槁一生,無情無趣。她的人生應該是鮮活的,而不是死寂的。她應該像小時候一樣,會哭會鬧會撒嬌,而不是一年比一年,更像一柄冰冷的劍。”
“所以我要破了她的無情劍道。”
“可是她生氣了,她反將了我一軍。”
“嗬嗬,我,蘇灩娘,豈是那種貪圖男色的膚淺女人。 我愛你,自然是……自然是……”
師娘的聲音低沉下去,眉間的疑惑浮現上來。
愛了太久,久到她竟忘了,自己最初的那次心動,是因為什麼。
大殿裏,師娘揉了揉眉尖,心裏驀地升起一陣煩躁。
她冷哼一聲,神識一動,案幾上玉筆在靈箋龍飛鳳舞,寫下一個大大的“殺”字!
璿璣閣。
這是天霄宗曆任掌門居住之所。
現在是師娘的住處。
璿璣閣所在,是天霄山精華所在。其下靈脈,高達六階!
當葉逸情來到璿璣閣時,至少十道強橫的神識,牢牢鎖定住他。
葉逸情心中苦笑,他向四方團團行了一禮,恭聲說道:“奉師娘法旨,師弟前來向師娘請教道法。”
立即數個聲音在他識海裏響起:“你區區一個煉氣弟子,哪值得師娘親自教導?”
“你不是跟大師姐修行劍道嗎?怎麼轉身又跟師娘學習起了道法?”
“上午跟天下第二美人親近,下午再跟天下第一美人親近。小子,別以為你長得帥,就能為所欲為!”
“人貴有自知之明,貪念太多,下場唯有一個,身死、魂滅!”
葉逸情額前冷汗滲出。
能住在璿璣閣附近的,都是天霄宗的真傳弟子。
這些人都是他正兒八經的同門師兄,且是師娘的師弟。
但跟葉逸情這個“煉氣期”真傳弟子不同,這些師兄個個修為精深,且,持掌大權。
放在地方上,轄地至少三千裏!
葉逸情可不敢開罪他們。
好在,一聲清喝傳來,“滾!”
世界安靜了。
葉逸情長鬆了一口氣。
他勉強壓下狂亂的心跳,走到璿璣閣前,伸手推門……
璿璣閣不遠處,一人冷哼一聲。
此人,天霄宗真傳大弟子,沈星垂。
金丹大圓滿。
沈星垂,掌管宗門刑堂,天生玄冥劍骨。腰間仙劍孤鸞,曾是掌門蕭斷情的佩劍。
沈星垂與師娘同是掌門的親傳弟子。對自己這位師妹,沈星垂雖不敢覬覦,但愛慕之心,人盡皆知!
沈星垂與掌門蕭斷情有三分神似,冷且俊。眉似寒刃,眸若深潭,發絲根根分明。
與他對坐的,則是三弟子洛驚鴻,金丹後期。
雲海州以東西南北中劃為五府。洛驚鴻執掌北府,轄下仙城三十六座。
洛驚鴻性情灑脫,天生異色雙瞳,喜披發。
與葉逸情談論“天下第二美人、第一美人“的,便是他。
沈星垂一聲冷哼,殿內數十隨從,立即跪了一地。
“這小子,真敢!”,沈星垂冷冷說道。
手中酒杯,生出一朵冰花。
洛驚鴻神識傳音,笑道:“師娘如明月,縱使逍遙九天,依舊遙不可及。葉逸情便是與師娘多了些親近機會,那又如何?”
沈星垂冷冷說道:“自師妹入住璿璣閣後,我都沒進璿璣閣幾次。這小子卻能每日拜訪,當真是……”
感受到沈星垂身上隱隱的殺機,洛驚鴻勸道:“再怎麼說,葉逸情也是師娘代師收的第一個真傳弟子。大師兄,看在師父師娘麵子上,你莫要多生事端。他區區煉氣期弟子,於你我而言,當如浮雲,飄過即逝。“
沈星垂沉默了一下,說:”今日我無心議事,師弟請迴吧。“
洛驚鴻心中微歎,卻不好再勸。
一見璿璣閣,躍入葉逸情眼簾的,便是天霄宗內出了名的千機迴廊。
寒玉廊柱暗嵌六千顆璿璣石,隨步移景,一景一天地。
葉逸情走一步,見東海浩瀚。下一步,便見雲海無邊。
這是一座極其高深的幻陣,品階,七階!
隻是還沒待走出第三步,葉逸情便見眼前一花,出現在一玉室內。
眼前冰魄妝臺,再有寒玉髓榻,鎏星羅帳,室內燃著奇異香料。
這分明是臥室!
有四名築基女修,服侍在師娘左右。看到葉逸情,眼裏禁不住流露出詫異之色。
葉逸情是第一個,踏足此處的男子!
師娘慵懶地一揮手:“就這樣吧。”
三女告退,剩下一女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奇異玉梳,為師娘梳頭。
但見青絲如瀑,瞬間傾泄而下,發尾垂落處似有星河倒轉,映三千月華。
玉梳如船行水,滑過青絲。一股幽然淡香浮現,初品如天山雪蓮,細品,卻是合歡花香。
葉逸情低頭,自在心中驚豔,卻不敢再看、不敢細聞。
眼前這“第一美人”,可是半步元嬰,三品大宗之主。
他豈敢放肆?
小命不要命了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