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緊缺是百年難題,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一日三頓、頓頓吃飽是奢望。
更何況,將軍的駐紮地處於北疆東部,地形地勢崎嶇不平、土壤荒漠化、氣候多年無雨。
種不了農作物。
即便種了,也會失敗。
“對,對對對!”
“夫君,我相信你說的!”
溫氏聲音微微拔高,心口似是湧入一股力量,“按照相關種植經驗,我把土豆、紅薯和蘿卜種在院子裏,但由於時間短,目前還沒有發芽。”
“但我想,應該快了!”
很快就會生根,會發芽。
最後在地底下結出碩大的果實。
顧清舟目光一亮,苦悶隨之驅散不少:“等百姓如我們一樣,能夠自由耕種各種農作物,還能收獲滿滿……那時,我們就有餘力朝將軍伸出援助之手……”
可是。
沒有種子。
沒有肥沃的土壤。
也沒有充沛的水源。
要想年成好、糧食豐收,那又談何容易?
思及此,顧清舟沉默,眸中的亮光黯淡下來。
好半晌。
“不早了,夫君,我們睡吧。”溫氏將滿腹心緒藏起,她用側臉蹭了蹭他,爾後慢慢閉上眼睛,“相信夢裏夢外,你我都會如願。”
隨著救濟工作的一步步展開,念念的聲望遠近皆知,無人能敵。
百姓愛戴她,擁護她。
從死亡邊緣線兜了一圈迴來的人不在少數,他們曾經跌入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暗深淵,苦苦掙紮卻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隻能在絕望的泥潭,越陷越深。
那種掩住口鼻的窒息感,沉悶、壓抑,猶如密不透風的藤蔓,惡狠狠纏繞住他們。
他們想要甩開,卻怎麼都甩不開!
終於,在他們選擇放棄的一刻,卻有一縷暖流湧了進來。
它衝破重重阻礙,流竄在他們的血液。
滋潤著心田。
也溫暖了整個人生!
廳堂破舊,簡樸無華。
溫氏正拿起針線,縫補衣服。
她身側的搖車裏,圓頭圓腦的小嬰兒咿咿呀呀。
她和念念日常嘮嗑,談起百姓對她的看法:“念念,他們永遠不會忘記是因為你的賜予,才讓他們得以重迴人間,窺見希望。”
“當然,包括我在內。”
她聲音溫婉,泛著柔軟。
念念盤起小胖腿,捧著一大塊黃燦燦的芒果,不以為意道:“嗐,沒多大點事啦。”
“是啊,你可能隻是隨手一幫。”可念念不知,那些本該流逝的生命,都因為她煥發出勃勃生機!
溫氏縫好一個破洞,又接著下一個,她眸底滿是動容。
“至此,你成了北疆的功臣!成了我們所有人活著的唯一意義?!”
這不是空洞的稱頌,而是發自肺腑的心裏話。
“隻要你們開心了,哪怕隻有一點點,那麼念念的付出就是值得的。”
念念小腦袋點了點,又是一口。
嗚嗚,這芒果香氣獨特,果肉飽滿,口感香甜且爆汁。
真是讓人上頭。
顧清舟剛一踏進門檻,驀然聽見念念稚嫩的嗓音。
她通情達理,從不落井下石。
她樂於助人,卻又不圖名利。
更不曾想過趁機向他們勒索謝禮。
那一種無私而偉大的精神,將她圓滾滾的小身板襯得尤為高大。
顧清舟堂堂八尺男兒,不受權勢裹挾,他頂天立地,活得肆意且張揚,卻在這一時刻,他不由自主地彎下腰來。
臣服。
是臣服!
他心甘情願臣服於念念的腳下!!
“其實,還是苦的……”顧清舟不想訴苦,但念念熨帖的安撫,還是讓他卸下防備,袒露內心的柔軟。
念念不想讓他們難過,就笨拙地說了個冷笑話。
“沒事喔,隻要你們吃得苦中苦,就會有吃不完的苦。”
“嘿嘿,苦中作樂嘛。”
她吸了一口芒果汁,神情滿足。
溫氏:“……”
吃苦是福,她聽說過。
隻是這福分,怕是沒人想要。
可念念是好心,她願意接受,便給麵子地笑了笑。
話歸正題,顧清舟說道:“念念,我們會將你捧在神壇,不容許任何人褻瀆!”
他滿目肅然,字字飽含真情。
溫氏起身,放下衣服,她和夫君並肩而立,深深凝視著瓷碗,慶幸道:“念念,遇見你,肯定是我們顧家祖墳冒青煙了?!”
瓷碗屬於顧家。
念念出現在瓷碗的另一端。
顯然,瓷碗是連接他們基本交流的關鍵紐帶。
也是他們傳遞物資、傳遞感情的重要橋梁。
念念抬手抹了把臉,有些迷茫。
她撓了撓小揪揪,咦了一聲後,忽然變得非常焦急:“祖墳冒青煙?顧伯伯顧伯母,你們確定這不是著了火?哎呦,滅火要緊!快快快,你們快去看看呀,可別燒了老祖宗的房子!!”
念念這話一出,瞬間驅散了濃濃的溫情。
溫氏:“……”
念念的關注點未免太偏了。
而且,那不是重點。
她想表達的是,念念在他們心目中的分量不輕。
顧清舟額角抽搐了兩下,默聲道:“……呃,有時候吧,理解上的偏差,挺要命的。”
太陽升起,太陽又落下。
或許是巧合,又或許不是。
竟會有人不識趣撞上槍口,不僅貪得無厭,還公開詆毀念念。
那人,是陳天浩。
然而,即便被抓了個現行,但陳天浩卻毫無悔改之意。
於是,就在陳家院落,陳天浩和一眾百姓開始對峙。
“陳尚書!你接受了念念的幫助,我不求你感恩戴德,但給念念起碼的尊重,你應該要做到。”顧清舟臉色不悅。
陳天浩昂著下巴,“我是尚書,身份尊貴,和卑劣的下等人不一樣!所以,到了分食物環節,理應多分給我一點!”
“再說,哪怕全都給我,那也不算多。”
他高高在上。
眼見隱藏的私心被揭開,便隻能破罐子破摔。
“可是,誰讓你們不答應?非要一視同仁。而念念,肯定聽得見我的要求,卻始終不願意給我優待!”
那就怨不得他過河拆橋。
“再輝煌,也是曾經。”顧清舟懟他,“如今的你,跟你口中所謂的卑劣的下等人相比,簡直差遠了!”
陳天浩看不清局勢。
他不介意幫他。
“起碼,他們有禮貌,也懂得感恩。”
人不同,品性自然不一樣。
“你、你……”
陳天浩氣狠,兩眼一翻,差點沒暈過去。
連話,都說不完整。
顧清舟居然拿他和下等人比?
而且,他還說他不如下等人?
這讓他如何受得了?
“嘖,狗不是人,但有些人,他是真的狗!”顧睿川是來搭把手的,他討厭陳天浩的自以為是。
陳天浩紅著臉,眼神似是要殺人:“你個小兔崽子,你竟然罵我是狗?”
他父親唾棄他不如下等人。
而他,直接罵他是狗。
將他歸為畜生的行列。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啊啊啊!
他快要爆炸了?!
“說你是狗,還是給你臉了!”顧睿川直言不諱。
陳天浩不願再忍耐。
他想要好好教訓顧睿川一頓!
但是,北疆魚龍混雜,不乏身手不凡的強者。
寡不敵眾。
百姓對陳天浩積怨已久,趁此機會,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反擊迴去。
“陳尚書?嗬!”
“不過是流放到北疆的罪臣,卻沾沾自喜地自詡上等人,真是笑死了!”
“還有,你吃著農民的飯菜,又憑什麼砸我們的碗?!”
“既然你這麼清高,那就把你手頭拿的東西給我們啊。”
“對,給我們……快點,給我們!”
本就悶熱的天氣,百姓容易心浮氣躁。
偏偏,陳天浩還要激起民憤。
這不,他被群攻了。
而後,百姓開始巡視院落,明目張膽地搶陳天浩的東西。
在這期間,無人阻攔。
村長和顧清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讓陳天浩平日裏趁火打劫的事情沒少做。
當下,也算是一報還一報。
“強盜,都是強盜!”
陳天浩恨聲道。
到頭來,他不僅兩手空空,還被狠狠推搡了一把,重重摔倒在地上。
他望了眼四周。
場麵很亂,很亂。
到處都是湧來的人潮。
他分不清是誰推了他。
也分不清,借機踩了他幾腳的人是誰。
“瘋子,全都是瘋子!”
“你們是不要命了嗎?小心我一朝得勢迴到京城,在皇上和太後麵前參你們一本,到時候,你們就知道錯了!”
陳天浩吼的很大聲,氣勢很足。
結果,沒人在意他。
他反而遭到了更殘酷的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