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鄴城。
“車騎!如此大事,為何今日才告知?”
許攸匆匆走進袁紹的後庭小院,人還未到,但急切的聲音卻已傳來。
“哦?子遠來了。”
袁紹負手等候,麵含笑意:“慌什麼?”
許攸到近前拱手,滿臉不耐之色,伸手向外一指:“那曹操,本就善軍事,為何還要予他調撥軍糧、兵馬,去駐守東郡?”
“臧洪一人足矣,黑山賊隻是要糧過冬,車騎隻需令他固守城池,城外軍田、村落不去理睬便是,那些賊人哪裏敢攻城!”
“臧洪不善進取,若是隻守城池,則軍田盡毀,百姓離散,人心不複也,我如何忍心?”
許攸一愣,人心不複?!
你何時有了這種心思?
他記得袁氏這兩位主家的諸侯,向來都不會將所謂百姓、民心放在心中,都是崇尚錢糧軍馬,鎮壓治理。
忽然有此轉變,定是他人進言。
“這是何人之計?”
“何人?”袁紹失笑反問:“怎麼,子遠現在是在責怪紹用人不過問君之意乎?”
“不敢,不敢……”許攸眼神恍惚片刻,深吸一口氣又耐心複問:“在下,隻是想知道車騎接下來如何安置曹操?”
“我自韓馥舊部,取得賢才、將領無數,得兵糧十萬,軍士四萬二千,戰馬三千。”
“又得冀州沃野千裏以治,自然是深耕內治,掃除憂患,方才可應對幽州進犯。”
今年早月時,公孫瓚多次進犯冀州,韓馥不能敵,且治下內憂外患,隻能將冀州讓給時任渤海太守、但卻天下聞名的袁本初。
到得現在,袁紹已經完全消化了韓馥的舊部,在冀州士林招攬了無數賢才。
其中兩人最近頗受重用,一為審配,二為田豐。
別駕田豐在近日多次和袁紹促膝長談,提出了“先固本,後伐戰”的主張,用冀州之廣袤富庶以安民,則數年可攬巨富之才,得人心齊聚。
那時攻伐則無往而不利。
深得袁紹之心。
所以最近決定安內守民,推行善政。
“即便掃除內患,平定黑山、白波,也不必啟用曹操,讓他在河內由朱靈將軍監軍即可……車騎,這河內貧瘠,連年征戰,可兗州卻又要富庶些許。”
許攸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袁紹一隻手抬起止住,輕笑道:“我就是要讓他成為我的一把刀,懸在冀州南麵看守門戶。”
“此舉不光是平賊,還要讓他抵擋袁術、陶謙等人,免壞我大略。”
“原來如此,”許攸眼眸晃動,但還是覺得心裏發虛。
放虎歸山也。
他和曹操為舊時同窗,對其人頗為了解。
曹操不是個守成的人,但卻極其善“賭”,有時他如何發跡,真的讓人看不明白,隻要稍微不管他,興許過段時日就給個大的。
“子遠放心便是,”袁紹輕拍他的手背,成竹在胸:“我養的虎狼,難道還能沒有反製之法?他隻要進了東郡,就必是江河日下之困局,處處仰賴於我。”
“但願如此吧……”
……
【你騎馬行軍十二個時辰,體力+1,獎勵:騎術(初入門庭)】
許澤翻身下馬,略作休息。
“很好,騎術!”
這是作為窮逼的許澤比較稀缺的本事。
此刻,大量的騎術學識入腦,許澤也對騎術更加熟悉。
內黃。
曹操得袁紹之命,自黎陽通行而直奔內黃。
同時請朱靈派遣所部一千五百精兵前去馳援東武陽。
他則是派飛騎告知夏侯惇,將兵馬自濮陽而出,到內黃匯合突襲在東五十裏,陰安縣紮營為據點的黑山賊根據。
這幾日的軍報,已說黑山賊眾大部分在東武陽齊聚,劫掠田土,而王肱早早放棄城外軍田,拒收百姓,已毀去了人心。
根據之地數千人馬,首領亦是在此,於陰安臨近濮水而屯兵。
又收了三道軍報,等得探馬到來,曹操原本蹲在山坡的一塊石頭上,忽然躍下,嘴一咧道:“哈哈!子泓!我們運氣真好!賊寇白繞部聚兵攻城,威脅東武陽去了。”
“來迴半日的路途,此時陰安的賊兵大營正是空虛時,不等元讓了!我們直奔其根據,燒殺劫掠!”
曹操下令眾騎上馬,曹洪、曹純一左一右,歇得半口氣趁日出正盛,繞西山而出,直殺陰安!
許澤搖頭跟著翻身上馬,輕鬆的催騎到曹操身側,心裏哭笑不得:你這哪裏像正規軍,比那些黑山賊還野。
……
東武陽城上。
年邁的王肱捶打城牆,看著下方烏央如潮的賊兵束手無策。
“曹孟德還不來!?”
“他定是趁機暗害不肯相助!卻還騙我要來援助守城!”
王肱兩撇胡須成條垂下,眼窩深陷,臉龐瘦削骨凸,須發半白,眼神怨毒。
他心裏已猜測到曹操的心思。
和左邊守將怒喝道:“曹操和橋瑁交好,去年刺史殺橋瑁,舉我為任東郡太守,現在他要來害我了!”
“閹宦,閹宦遺醜,當真信不得!曹操這小人,肯定是見賊勢大跑了!”
“我不如棄城,城中不過一千五百將士,能守這些賊寇多久?”
王肱攥得手心都是汗,下方隘口進來至少數萬人,城外的所有工事都已被拔出,而敵寇便可站在箭雨射程之外,大肆叫罵。
但完全可以得見,不久之後定然會大舉攻伐,劫掠屠城。
“若是棄城,城中百姓怎麼辦?”
東武陽有三萬多戶百姓舉家來投,東郡還有至少十餘萬不能自保,淪為流民,離散在外。
守將聞言隻覺得一團亂麻。
但他瞥見王肱的身體已經在輕微的發抖了。
王肱滿頭大汗,不能思考,看著來犯賊寇之眾,覺得這東武陽的城樓好生矮小,城牆也隻有兩人背靠之寬,萬萬不能抵擋。
“管他這那的,他們死總好過我死!撤!”
他一聲令下,身旁幾名守將不敢反駁,當即下令撤防。
城門後的軍士紛紛撤往城中街道,在路邊靠著的百姓一看這光景,馬上就明白了。
這種事情,他們經曆太多,熟悉得令人心疼。
“將軍莫要棄城啊!”
“太守萬萬不可棄城!”
“俺求您了,家中老母不能行路,萬萬不可棄城啊!”
“滾開!跟著跑,跑不了的就在城裏等死!”
不到幾個唿吸,城中各街道都是一片哀嚎,夾雜著將士的唿喝怒罵。
等每個街巷都砍死幾個叫喚大聲的,逐漸將哀嚎變成了啜泣。
然後更多百姓則是絕望如行屍走肉的被推搡驅趕著,往南門遷徙。
王肱身騎高頭大馬渾然不聽民情,讓人開了一條路,直奔南門先走。
快到的時候,見南門已打開,剛好有披堅執銳的高大將軍進來,王肱看了一眼,心生懼意,見到自家哨騎也是忙奔而來,忙問道:“來者何人?”
“河北袁公麾下部將,朱靈朱文博。”
“袁公?!”
王肱當即大喜。
果然,還是這天下仲氏靠得住!
曹操那個閹宦之後!無膽鼠輩!
王肱心裏罵完,連忙欣喜發問:“袁公派來多少人馬?”
“一千五百。”
朱靈淡然迴答。
王肱的臉上一下子失去了神采:“那走吧,城外賊軍數萬!難以駐守,何不放棄此城,守濮陽!?”
朱靈催馬緩緩越過他身旁,斜眼睥睨:“本將得到的命令,是駐守東武陽,以待賊寇退散。”
“他們怎會退散呢!?”
天降隕石嗎?
王肱心裏登時不滿,你這麼點人在我麵前裝什麼!
“行奮武將軍曹孟德曹公,正在襲取賊後方大營。”
“他怎麼敢的?”王肱一聽就頭皮發麻,賊寇如此勢眾,還敢去逆擊其大營,簡直是瘋了,“撤,老夫不跟你們一起送死!”
他大罵了幾聲,率軍先行撤走,至於城中百姓,則是在騷亂之中又陷入懵逼,隻有死去家人的那些百姓發出幾聲哭泣。
朱靈派遣將士登城樓,和那些不願離去的守將一同駐守城上,且讓騎軍在城中安撫民心,廣傳奮武將軍之名。
行奮武將軍曹公?
他是何人?